梦笙手里的菠菜叶被掐断,汁水沾在指尖。她没回头,声音埋在哗哗的水流里:“急什么?幼儿园老师说,孩子这个年纪,玩比算题重要。”
“玩能玩出大学来?”允执提高了音量,游戏手柄被他捏出咯吱声,“我同事老周,老婆全职带娃,钢琴舞蹈画画一样不落,人家那才叫为孩子打算。你倒好,除了接送,回家就知道做饭洗衣,你那点工资,还不够请个阿姨的,留着工作有什么用?”
这话像根针,精准地扎在梦笙最软的地方。她停了手,转过身时,看见允执皱着眉,眼神里的不耐烦像积了灰的蛛网。她想起刚结婚时,允执攥着她的手说“有我,别怕。”,那时他眼里的光,比现在游戏屏幕上的特效亮多了。
“我的工作怎么就没用了?”梦笙的声音发紧,“星遥每月输液不要钱?家里生活不要钱?”
“我挣钱不就是给你们花的?”允执梗着脖子,“我在外面应酬累死累活,回来就不能清静点?你就不能学着温柔点,别总跟我抬杠?”
梦笙没再接话。她知道她的字典里没有“温柔“,再说下去就是翻旧账,从“你昨天的袜子没洗”到“上次家长会你又缺席”,最后总会落到“你根本不懂我”。她懂他的,他在父母身边长大,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从未见过凌晨五点的菜市场,没体会过一手抱孩子一手拎菜爬六楼的沉。
他眼里的“家务”,大概只是垃圾桶满了要倒,地板脏了要拖,却看不见她每天煮饭的琐碎,擦过三遍的饭桌,洗过五遍的奶瓶,以及夜里给星遥量体温时,台灯映出的那道孤影。
就像此刻,她刚从超市回来,左手拎着星遥的奶粉,右手挎着沉甸甸的菜篮,爬楼梯时膝盖酸得发颤。进门就撞见允执翘着腿打游戏,他瞥了眼她手里的东西,第一句话是“你就不能少买点?刚才碰到熟人没?,他们万一看见你拎那么多,明天上班指不定又有谁要说我呢!”。
“人家说你,你不会帮我拎一次?”梦笙把菜摔在灶台上,瓷盘撞出刺耳的响。
“我上班不累?”允执瞪回来,“你就不能趁早晚没人去买?非要大白天让人看见,显得我多不疼你似的!”
梦笙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酸。回眼环顾了家,这个家里他干过什么?原来他在意的不是她累不累,是别人怎么看他。
她想起自己没结婚的时候,在鹭岛打工的日子,住过漏雨的出租屋,一天只能吃一包福满多,那时她以为,长大了结婚后,就能有个安稳的“家”了。可现在才明白,允执的“安稳”,是他从出生就带着的铠甲,而她的“安稳”,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搭的帐篷,风一吹就晃。
那天晚上,星遥又发烧了,哼唧着要喝水。梦笙爬起来倒水,刚走到床边,就被身后的动静惊得一哆嗦——允执不知何时醒了,侧脸上还带着宿醉未消的烦躁,听到孩子哭声,扬手就挥了过来。
不是真的打上,是带着风的一下,擦着她的胳膊过去,却像一道雷劈在她心上。她猛地扯过星遥后退,身体竟不受控制地飘了起来,离床面半尺高,头发被气流吹得乱舞。这是她独有的本事,小时候受惊吓会飘,委屈到极致会飘,可在允执面前,她从未显露过。
允执也愣住了,眼里的烦躁变成了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