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稀饭早馊了”,谢春花把暖水瓶往桌上一顿,“我早上刚熬的玉米糊糊,给牟军留的。明珍,你带着小星去西厢房待着,别让娃哭哭啼啼的,扰了牟军听书。”
西厢房自从母亲去世后就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谢春花嫁过来后,把这里收拾出来一间成了“客房”,其实就是个逼仄的小间,摆着张吱呀作响的旧木床。魏明珍把小星放在床上,从口袋里掏出个干硬的馕饼子,掰了块塞进孩子嘴里:“小星乖,吃了就不饿了,等会儿姨婆婆给你买糖吃。”
小星含着馕饼子,含糊地问:“妈,我不想在这住,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魏明珍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家?那个有周志国的拳头和酒气的地方,算什么家?一个“安嘉和”同版的男人,她是受够了。她不敢告诉已经娶了继母的父亲,她已经离婚,什么都没有要,只为了能离开那个有“安嘉和”在的“家”。魏家大院呢?看着屋顶顶棚上当年她和母亲、妹妹梦笙贴的花纸被撕得只剩个角,她忽然觉得,哪里都不是家了。
午饭时,谢春花和牟军在堂屋吃饭,吧唧嘴的声音隔着窗户传过来。魏明珍抱着小星溜出西厢房,往县邮局长途电话亭走——她得给魏梦笙打个电话,听听妹妹的声音,心里才能踏实点。
转盘电话“咔嗒咔嗒”转完号码,响了三声就通了。“姐?”魏梦笙的声音带着点笑意,“我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昨天梦见小星了,抱着个大芒果啃得满脸都是。”
魏明珍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赶紧捂住嘴,怕哭出声来:“梦笙...我又回大院了,小星他...他想你了。”
“周建国又动手了?”魏梦笙的声音一下子沉了,她想起姐姐寄来的信里的内容,“姐,你听我的,不行就跟他离!你带着小星回咱家,那么大的院子,三套房子呢,你跟爸要一套住。”
“我已经离了,今天带小星刚回到家。还没敢给爸说呢。”魏明珍抹了把眼泪,“先不说我了,我想起个事,专门打电话给你说来的。上回回来我路过一中门口的琴房,马道士还在那儿呢,你记得不?总爱蹲在门槛上晒他那个酒葫芦的。”
“记得,他那葫芦里装的不是酒,是江湖气。”魏梦笙笑了,“我记得小时候他说过我‘命格带文星,东南藏不住’,现在想想还挺有意思。”
“可不是嘛,”魏明珍也跟着笑了,声音轻快了点,“我那天跟他闲聊,说你在鹭岛,他突然正经起来,掐着手指头算半天,说你归宿不在东南,得往咱家的西南瞅。还说什么‘青鸟引路,文星归位’,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青鸟?”魏梦笙愣了愣,窗外的梧桐叶正好落了一片,飘在窗台上。她想起六年前母亲走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的天气,一只灰蓝色的青鸟落在葡萄架上,母亲林秀兰的影子飘在半空中,温柔的看着她笑着说:“梦笙你看,信使来了...娘修的文道,讲究随心随性,将来你不管往哪儿走,跟着心走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