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给小星打奶,每一步都像踩着两重影子:一边是魏梦笙沉默哭泣的后背,一边是自家外甥女挥舞的小手;一边是魏家冷灶上温着的奶,一边是自家母亲抱着孙女哼的童谣。
“我赶时间。”他低声丢下一句,恰好轮到父亲打奶。父亲接过盛满牛奶的壶,往旁边让了让,目光在他脸上停了片刻,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沈沐辰打完奶转身就走,身后母亲的数落声混着战友们的议论飘过来:“你当他是为了谁?还不是隔壁医院那个没了妈的孩子……”他脚步没停,只是把怀里的奶壶抱得更紧了些。
晨雾渐散,他望着魏梦笙家的方向,铝壶里的牛奶晃出细碎的光。或许这样笨拙的奔波,终究抵不过时间,可至少此刻,他想让那杯热牛奶,替自己多说几句没能说出口的话。
打好牛奶后,他匆匆赶到魏梦笙家,只为在第一时间把新鲜的牛奶送到小星手中。到了八点,她又准时来到魏梦笙家,接她去一起上学。沈沐辰每日奔波忙碌,不辞辛劳,他的付出渐渐有了回报。小星在他和魏梦笙的悉心照料下,健康成长,肉嘟嘟的小脸上总是洋溢着天真无邪的笑容。而魏梦笙,也在这充满烟火气的生活里,在小星纯真的笑声中,那被阴霾笼罩的内心,渐渐照进了一丝温暖的光 ,缓解了些许失去母亲的失落心情,沈沐辰欣慰极了,这就是他要的结果,带魏梦笙走出那片伤痛。
丁卯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又格外的冷。第一场雪落下时,魏梦笙的离魂症更严重了。她会在早读课上突然站起来,朝着窗外喊“妈”,会在做课间操时站在原地不动,眼神空茫地望着教学楼顶的雪。张嵩找她谈了三次话,最后撂下句“再这样就叫你爸来学校”。
父亲魏建国刚刚退休半年多,母亲走后,他像被抽走了主心骨,每天除了回单位溜一圈外,回家就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的烟蒂堆得像座小塔。有次魏梦笙半夜离魂,站在客厅中央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听见他低声念叨:“秀兰,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被你整中邪了……”
只有沈沐辰知道,她不是中邪。
“昨天又看见什么了?”他总能在她离魂结束后第一时间找到她,像有某种默契。
“看见我妈在缝衣服,”魏梦笙的手指冻得通红,沈沐辰把自己的手套摘下来给她戴上,是双厚厚的军用手套,崭新崭新的,“她穿的那件衣服,上面全是羽毛,蓝盈盈的。”
沈沐辰的眼睛亮了一下:“是不是像青鸟?”
魏梦笙愣住了。她从没跟任何人说过青鸟的事,但沈沐辰好像知道。
“我外婆给我讲过《山海经》,”他踢着脚下的雪,声音很轻,“说西王母座下有只青鸟,是替她送信的。”他转头看着魏梦笙,“你妈……会不会是……那天刚好农历六月初六哦!”
“别乱猜。”魏梦笙打断他,心里却翻起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