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的主意识在混沌与撕裂般的痛楚中艰难回归,如同被风暴撕碎的帆船终于驶回港湾。灵魂本源因分身的彻底消散而传来阵阵空虚与刺痛,意识的拼合过程缓慢而痛苦。他“睁开”感知,首先感受到的是叶清澜那如同绷紧到极致的琴弦般的意志,以及整个新生秩序网络那黯淡却依旧顽强闪烁的光芒。
网络的情况不容乐观。虽然融合了第一块“梦的碎片”后,法则脉络对“漂白”之力有了一定的抗性,但归寂之主随之升级的反扑,让这种抗性显得捉襟见肘。大片区域依旧处于“褪色”的边缘,维持网络运转所需的能量消耗急剧增加,叶清澜独自支撑的压力可想而知。
“你怎么样?”叶清澜的意念第一时间传来,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担忧。
“无妨……需要时间恢复。”顾屿强行稳定住动荡的意识,开始引导网络能量滋养自身,同时分担部分维系压力。双生源契的重新深度联结,让网络的稳定性稍稍提升,但那无处不在的“格式化”漂白之力,依旧如同附骨之疽,持续消耗着他们的力量。
短暂的交流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全力应对眼前的危机。网络的扩张早已停止,所有力量都用于维持现状,一场艰苦的消耗战在寂静中展开。
在稳定自身和网络的同时,顾屿开始消化分身传回的那粒意识结晶中蕴含的、关于其他“梦的碎片”的坐标信息。
第二个坐标点的位置,让他心头一沉。
它并非位于相对平静的星域,而是指向了一片已知被归寂严重污染的、被称为“凋零旋臂”的荒芜区域。根据逐星者文明的知识库记载,那里曾是数个智慧文明的摇篮,如今已是死寂的坟墓,归寂的力量在那里几乎凝成实质,寻常存在靠近便会迅速被同化湮灭。
去那里寻找碎片,无异于火中取栗。
然而,就在他仔细感知这个坐标点时,一种奇异的感应产生了——并非源于坐标本身,而是来自于那已融入秩序之种的第一块“梦的碎片”(巅峰凝固文明)的力量。
这股力量微微波动,传递出一种模糊的“共鸣”感,仿佛在遥远的“凋零旋臂”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与它遥相呼应。那是一种同源的、却更加……“激烈”和“不甘”的梦境气息。
“第二块碎片……可能比第一块更加‘活跃’,或者……更加‘痛苦’。”顾屿将这一发现告知叶清澜。
叶清澜的意念带着凝重:“这意味着它可能更难获取,但也可能蕴含着更强的力量。但以我们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支撑第二次意识远征。”
确实,顾屿需要时间恢复,网络也需要稳定。贸然再次分身,不仅成功率极低,更可能直接导致网络崩溃。
就在他们为第二块碎片的位置和获取难度而忧心时,顾屿那尚未完全恢复的意识深处,异变陡生!
或许是因为刚刚经历了分身的彻底消散与重塑,他的灵魂壁垒处于一种罕见的“多孔”状态;又或许是那第一块“梦的碎片”的力量在他意识中留下了更深的烙印。
一股强烈的、不受控制的“共鸣”感,猛地从他灵魂核心爆发,并非指向外界的第二坐标,而是……逆向连接上了那已融入秩序之种的碎片本身!
轰!
顾屿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了一个奇异的“内部视界”!
他不再是旁观者,而是仿佛亲身降临到了那个巅峰凝固文明的“梦境”之中!他站在那座辉煌都市的广场上,周围是无数凝固的、带着欢欣与敬畏表情的光影人形。天空中是那无法理解的宇宙奇观,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
但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仅仅是凝固的辉煌,还有那辉煌之下,深埋的、未能完成“生命跃迁”的极致遗憾与……一丝被掩盖得很好的、对于那“宇宙奇观”引导者的……疑虑?
这疑虑如同细微的裂纹,在这完美的梦境中显得格外刺眼。
与此同时,通过这深度的共鸣连接,一股更加古老、更加磅礴的信息流,夹杂着这块碎片本身蕴含的对抗“漂白”的特质,开始反向涌入顾屿的意识,加速着他灵魂本源的修复,甚至推动着他自身力量与这“凝固”特性的初步融合!
这并非他主动汲取,而是碎片在某种机制下,对“共鸣者”的自主反馈!
这股力量的涌入,效果是显着的。顾屿灵魂本源的恢复速度大大加快,对网络的支持力度也随之增强。他甚至能感觉到,自身的力量中多了一种“恒定”与“抵御变迁”的特质,这对对抗“漂白”之力大有裨益。
叶清澜也察觉到了他的变化,通过网络传来欣喜的波动。
然而,福兮祸所伏。
随着与碎片深度共鸣的持续,顾屿开始察觉到一丝不妥。那“凝固”的特性,似乎并不仅仅作用于能量和法则,更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思维和意志!一种倾向于“维持现状”、“抗拒改变”的惯性,开始在他意识中滋生。
更让他警觉的是,通过这深度的连接,他隐约感知到,在那块碎片的梦境最深处,似乎不仅仅封存着那个文明的记忆,还隐藏着一缕极其细微、却与引导它们“凝固”的“宇宙奇观”同源的……冰冷意念?那意念如同沉睡的毒蛇,盘踞在梦境的基石之中。
这碎片,既是解药,也可能本身……就带着某种未知的“毒”?
他的快速恢复与力量提升,是否正在付出某种潜在的、更危险的代价?
网络之外,“漂白”的浪潮依旧一波波涌来。体内,新的力量与未知的隐患并存。顾屿的恢复之路,似乎走向了一个更加复杂的方向。而对第二块碎片的渴望与忌惮,也在他心中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