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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只剩下引擎的轰鸣、雨点敲打车顶的噼啪声,以及担架上多吉那痛苦而艰难的喘息。

突然,一阵剧烈的颠簸!车轮碾过一个隐蔽在泥水中的深坑,磐石庞大的车身猛地向左侧一沉!

“呃啊——!”

担架上昏迷的多吉像是被这震动狠狠刺了一刀,身体猛地向上弹起,又重重落下!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瞳孔深处那幽绿的光芒如同垂死的火星,疯狂地跳跃闪烁!喉咙里挤出非人的嗬嗬声,青黑色的血管在他脖颈和额角如同扭曲的蚯蚓般暴凸起来!

“抑制剂!快!”陈薇厉声喝道,手已经抓起了第二支针剂。

就在针尖即将刺入皮肤的刹那,多吉的头颅猛地转向一侧,涣散而充满极致痛苦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冷的装甲板,望向车窗外雨幕笼罩下、西部高原那阴沉荒凉的地平线。他干裂、沾着血沫的嘴唇剧烈地翕动着,一个破碎的、带着浓重藏语口音的音节,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

“卓玛……活……活着……塔……塔……”

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被引擎声淹没,却像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了车厢内的每一个人!

“他说什么?”苏蔓猛地从后视镜看向陈薇。

陈薇的手顿住了,针剂悬在半空,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说'卓玛活着,塔’?”

阿哲与队友交换过信息,按时间线算,卓玛不管怎么样都不可能活着。

“塔?什么塔?”阿哲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多吉,“信号塔?了望塔?他在说什么胡话?”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里的粉红发卡,塑料的边缘深深陷入皮肉。

多吉似乎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眼中的幽绿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骤然熄灭,头一歪,再次陷入深沉的昏迷。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顽强地停留在生与死的边缘。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引擎的轰鸣、雨点的敲打,此刻都成了这死寂的背景音。

卓玛……还活着?

那个被刻在村口乱葬岗简陋木牌上的名字?那个被自己族人丢弃给蚀骨者的八岁小女孩?这怎么可能?!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顺着每个人的脊椎悄然爬升。这到底是剧毒侵蚀下疯狂的呓语,还是……一个来自地狱边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警示?

顾凛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锐利的光芒如同破开乌云的寒星,重新凝聚起来。他透过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望向西方。

灰蒙蒙的雨幕尽头,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如同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间。

“全速前进。”顾凛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斩断一切犹疑的决绝,像淬火的钢,“目标不变,西部基地。但所有人,最高警戒。”

“创生纪元……”他顿了顿,冰冷的字眼敲打着每个人的耳膜,“……还有‘塔’?”

冰冷的雨点噼啪敲打着“磐石”的车窗,蜿蜒的水痕扭曲了窗外铅灰色的荒原。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多吉微不可闻的、带着血沫的呼吸声在回荡。顾凛最后那句疑惑,像一块沉重的寒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夏昭靠着冰冷的车厢壁,晶种右臂传来的尖锐抽痛似乎都暂时麻木了。他闭上眼,那个褪色的粉红发卡,村口刻着“卓玛”名字的木牌,还有多吉昏迷前的话语,这些破碎的片段在他脑海中疯狂搅动。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冰冷粘稠,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的心脏,越收越紧。

苏蔓紧抿着唇,独臂操控着庞大的“磐石”在泥泞中跋涉,机械右臂的金属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收紧,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雨幕,死死盯着前方道路两侧嶙峋的山岩和深不见底的沟壑阴影,仿佛下一刻就会有致命的伏击从中扑出。

阿哲蜷缩在角落,把头深深埋进臂弯。掌心那枚小小的塑料发卡,硌得他生疼。疯子多吉的脸、那双濒死时痛苦绝望又带着一丝渺茫希冀的眼睛、还有那声撕裂般的呼喊,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卓玛真的还活着吗?在那个什么塔里?这念头本身就像创生纪元最恶毒的实验品一样疯狂。

陈薇守在多吉的担架旁,便携分析仪幽蓝的屏幕光映着她疲惫而凝重的脸。毒素结构模型上那个不断闪烁的幽绿光点,像一只恶毒的眼睛在无声嘲弄。她小心地给多吉注射了第二支强效镇静剂和能量补充剂,看着那青黑色的毒素纹路在针剂作用下暂时停止了肉眼可见的蔓延,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宇间的忧色丝毫未减。这仅仅是拖延,远非治愈。

顾凛闭着眼,但没有人会认为他在休息。他眉峰紧锁,那道盘踞在右腕上的荆棘印记,颜色比车厢外的天色更加晦暗。

磐石在泥泞中艰难地碾过一个陡坡,车身剧烈地颠簸了一下。昏睡的多吉身体随之震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随即又陷入沉寂。

就在这时,一直紧抓着陈薇衣角、沉默得如同隐形人般的石头,忽然抬起了头。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映着分析仪屏幕幽幽的蓝光,里面没有孩童应有的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空茫的、穿透了某种屏障的虚无感。他伸出小小的食指,指向车窗外雨幕笼罩下的某个方向,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散去的风:

“姐姐……在哭……”

车厢内的空气骤然凝固了!引擎的轰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石头身上,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猛地投向车窗外!

暴雨如注,天地间一片灰蒙混沌。在遥远的地平线尽头,一座孤峰突兀地刺破雨幕,如同指向阴郁苍穹的黑色巨指。而在那孤峰之巅,隐约可见一座被粗大、扭曲、颜色深得发黑的藤蔓层层包裹缠绕的废弃铁塔轮廓!它沉默地矗立在暴风雨中,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巨大的墓碑。

距离太远了,肉眼根本看不清塔顶的细节。但就在石头话音落下的瞬间——

嗡!

夏昭右臂包裹下的晶种猛地爆发出一阵极其短暂、却尖锐到刺骨的冰寒!那寒意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晶种核心深处,仿佛被某种同源的、带着巨大悲伤和绝望的气息所唤醒!剧烈的抽痛瞬间席卷了夏昭的整条手臂,让他闷哼出声,额角瞬间布满冷汗。

顾凛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他腕上的荆棘印记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悸动,如同冰层下暗流的涌动!那悸动并非源自他自身的力量,而是一种遥远的、悲伤的共鸣,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穿透雨幕和空间,连接着那座孤峰上的黑塔!

一股冰冷的战栗瞬间窜遍顾凛的脊椎!他猛地扭头,锐利如刀的目光穿透被雨水模糊的车窗,死死钉在那座雨幕中的孤峰铁塔之顶!

“停车!”顾凛的声音如同淬火的冰凌,瞬间撕裂了车厢内凝固的死寂。

苏蔓猛地踩下刹车!磐石车身在泥泞中拖出长长的痕迹,吱嘎一声停了下来。

死寂重新降临,比之前更加沉重。只有雨点疯狂敲打车顶的喧嚣。

夏昭捂着剧痛的右臂,喘息着抬起头。陈薇手中的分析仪屏幕光映着她毫无血色的脸。阿哲从臂弯中抬起头,脸上混杂着恐惧和茫然。苏蔓的手按在腰间的枪柄上,指节发白。

顾凛缓缓推开车门。冰冷的狂风裹挟着暴雨瞬间灌入,吹得他衣袂猎猎作响。他无视了风雨,无视了腕间印记传来的撕裂痛楚,一步一步走到车头前方,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颊。

他抬起手,指向那座遥远雨幕中、孤峰之巅的黑色塔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车厢内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寒意:

“看塔顶。”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暴雨如注,密集的雨线仿佛要将天地缝合。但就在那座被无数粗黑藤蔓缠绕吞噬的铁塔最顶端,一点极其微弱的、在灰暗天幕下几乎难以辨别的粉红色,正顽强地、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曳着!

冰冷的雨点砸在磐石厚重的装甲上,发出沉闷的鼓点。顾凛站在车头,狂风暴雨将他单薄的身影撕扯,雨水顺着他冷峻的棱角淌下,模糊不了他眼中那一点穿透雨幕的、令人心胆俱裂的粉红。

那是一个人!一个被无数粗粝藤蔓死死捆缚在塔顶锈蚀铁架上的、瘦小单薄的人影!破烂的藏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残破的旗帜。风雨太大,距离太远,看不清面容,但那抹粉红色——正是系在那人影头发上的褪色塑料发卡!在灰暗天地间,如同一滴绝望凝固的血。

“是谁?卓玛?”阿哲的呻吟从牙缝里挤出,他瘫软在车厢地板上,攥着另一枚同款发卡的手剧烈颤抖,塑料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陈薇猛地捂住嘴,分析仪从她无力的手中滑落。苏蔓的独臂死死扣住方向盘,指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机械臂的关节处蓝光急促闪烁。

石头小小的身体筛糠般抖着,清澈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他死死盯着塔顶那个模糊的小点,喃喃重复着:“姐姐……好痛……好冷……”

嗡!

夏昭右臂包裹下的晶种再次爆发出尖锐刺骨的冰寒,这一次不再是短暂的悸动,而是一种持续的、如同万载玄冰侵入骨髓的剧痛!他闷哼一声,身体猛地蜷缩,冷汗瞬间浸透后背。那痛楚并非完全来自晶种本身,更像是一种强烈的共鸣,一种对塔顶那股巨大悲伤、恐惧和某种……冰冷非人气息的感应!

“创生纪元!”顾凛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钢刀,斩碎了风雨。他猛地回身,雨水顺着发梢滴落,眼神锐利得能刺穿钢板。

“目标变更!登塔!救人!”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

“苏蔓,找最近入口!阿哲,准备破门!陈薇,稳住多吉!夏昭,跟我开路!”

磐石的引擎发出沉闷的咆哮,如同被激怒的钢铁巨兽,猛地撞开拦路的枯木和藤蔓,碾过泥泞,朝着那座孤峰脚下如同黑色獠牙般刺破雨幕的铁塔基座冲去!

距离在颠簸中迅速拉近。塔身的全貌在雨幕中逐渐清晰——那并非普通的信号塔或了望塔。它庞大得惊人,主体由厚重的、布满暗红色锈迹的合金构成,充满了旧时代工业的粗犷与冰冷。无数粗壮得如同巨蟒的黑色藤蔓,带着某种不祥的生命力,从塔基缠绕而上,层层叠叠,几乎将整个下半部分完全吞噬,只在一些地方露出合金表面斑驳的漆皮和铆钉。

塔身中上部,则密布着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窗口和平台,有些窗口残留着破碎的强化玻璃,黑洞洞的,如同骷髅的眼窝。整座塔散发着一种混合着铁锈、腐败植物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化学药剂残留的刺鼻气味,在风雨中弥漫开来。

塔基周围,散落着一些早已锈蚀报废的巨大金属构件和管道残骸,如同巨兽的尸骨。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些残骸和藤蔓的缝隙间,隐约可见一些惨白的、属于人类的骨骸!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被藤蔓紧紧缠绕,空洞的眼窝无声地诉说着死亡的寂静。

磐石在距离塔基约五十米处猛地刹停,沉重的车身在泥水中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稳。这里地势稍高,能避开大部分从山上冲下的泥水。

“入口在那边!被藤蔓堵死了!”苏蔓指着塔基西南侧一个巨大的、原本可能是重型货运通道的合金闸门。此刻,那道闸门被无数手臂粗细的漆黑藤蔓彻底封死,藤蔓表面湿滑,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粘液,像一张巨大的、蠕动的蛛网。

“阿哲!”顾凛厉喝。

“交……交给我!”阿哲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和对塔顶那个身影的揪心。他猛地拉开一个随身携带的金属工具箱,里面是各种改装工具和几罐颜色诡异的喷剂。他抄起一个扁平的、带有锋利锯齿切割轮的装置,又抓起一罐标注着“强效植物细胞分解酶”的红色喷罐,跳下车,毫不犹豫地冲向那片蠕动的藤蔓之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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