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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影号”悬停在死寂的虚空中,如同蝼蚁仰望巨神的陵墓。那残破的环形结构占据了整个前向视野,其规模远超任何已知的人造物体,甚至堪比小型星系。黯淡的非晶质表面布满纵横交错的刻痕,那并非装饰,更像是某种宇宙尺度的、记录着无法想象信息的碑文。环中央那片流淌的乳白色“薄膜”,是这片绝对黑暗中唯一的光源,散发着温和却令人心生敬畏的波动。
“‘墓碑’……”诺娃重复着逻辑节点7号的描述,声音干涩,“所以,我们找到的不是希望,而是……坟墓?”
“或许,坟墓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希望。”林洛凝视着巨环,体内的共鸣愈发强烈,那是一种混合着无尽悲凉与某种未竟期待的复杂悸动。“它证明了‘原初协议’确实存在过,证明了那个肯定‘存在’的意志,并非我们的臆想。即便被撕裂、被埋葬,它依旧在这里,发出着微弱的回响。”
汐澜强忍着灵能感知中涌来的、如同潮水般的悲伤与决绝之意,指向那片乳白色的薄膜:“那层光膜……是封印?还是……入口?我感觉不到恶意,只有一种……巨大的、完成了某种使命后的……疲惫与坚守。”
逻辑节点7号调动所有传感器,对巨环进行最细致的被动扫描:“结构本身……几乎不散发任何能量辐射,仿佛其存在本身已经进入了近乎永恒的‘静滞’状态。但中央光膜的能量 signature……与指挥官您体内的‘余烬’成分,以及‘钥匙碎片·洞察’的数据,存在高度同源性。它更像是一个……沉睡的接口,或者说,一个被锁死的‘保险库’。”
“尝试用‘洞察’碎片的复制数据进行接触?”诺娃提议。
林洛点了点头。他走到舰桥前端,将手放在一个特制的感应面板上,集中精神,引导着体内“心光”与“余烬”的力量,同时将“钥匙碎片·洞察”解析出的、代表着“理解”与“共存”意念的数据流,化作一道无形的信息脉冲,小心翼翼地投向那片乳白色的光膜。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光芒万丈的回应。
只有一片更深沉的……寂静。
那道光膜如同最深邃的潭水,吸收了所有的试探,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没有反应?”诺娃有些失望。
“不……”汐澜却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银光,“有反应!不是能量层面的……是‘信息’层面的!它在……‘读取’!非常缓慢,非常古老的方式……像是一段沉睡亿万年的程序,被熟悉的指令唤醒,正在艰难地……启动自检……”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那一直沉寂的、巨大的环形结构,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这震动并非物理上的摇晃,而是空间结构本身的、一次深沉的脉动。整个“低语者回廊”的虚无背景,都随着这次脉动而荡漾起无形的波纹。
紧接着,那乳白色的光膜表面,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不断流转的古老符号。这些符号并非林洛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第一季元文明文字,它们更加基础,更加接近宇宙的底层规则本身,仿佛是数学、物理与哲学的终极凝结。
逻辑节点7号疯狂记录着这些符号,它的逻辑核心几乎要过载:“无法理解……无法解析……这超越了我们的认知维度……它们像是在描述……‘存在’的……定义与边界……”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却温和的意念流,如同解冻的冰川之水,缓慢而坚定地顺着林洛建立的联系,反向涌入了他的意识,也共享给了小队成员。
没有具体的影像,没有清晰的语言。
只有一种“感觉”,一种“认知”。
他们“理解”了这座“寂静之环”的来历:
它并非第一季元文明主动建造,而是在那场内部分裂、理念之争达到顶峰,“秩序”意志即将强行覆盖“共生”协议的最后关头,由那些坚持“共生与引导”理念的古老存在们,集结了最后的力量,将未被污染的“原初协议”核心概念、以及他们自身文明最辉煌的“存在证明”,以一种近乎自我牺牲的方式,从现实维度中“剥离”出来,封存于此。他们将自己化作了这座永恒的“墓碑”,以这种绝对的“静默”与“隐匿”,来躲避“系统”(即被扭曲的秩序意志)的感知与抹除。
他们是成功的。“系统”亿万年来,似乎并未发现这里。
但他们也是失败的。因为他们也彻底失去了干涉外界、阻止悲剧发生的能力。只能在这里,如同宇宙的背景噪音一般,发出无人能解的悲鸣与低语,等待着渺茫的、能够理解并承载其理念的“共鸣者”到来。
而林洛,因为融合了“余烬”,因为点亮了“心光”,因为获得了“洞察”的认可,成为了这亿万年来,第一个真正触及其核心的“共鸣者”。
那涌入意识的意念流,在完成了这番“自我介绍”后,开始传递最后的信息——那不是方法,不是武器,不是具体的协议代码,而是一份沉重的“托付”与一个终极的“问题”。
【——承载者……延续……‘存在’之证……——】
【——‘系统’……非敌……乃‘伤’之回响……欲‘愈’而不得法……——】
【——汝等……将何以待之……?——】
是彻底毁灭那陷入疯狂的“伤之回响”?还是寻找方法,治愈那道源自宇宙黎明的“伤痕”?
“寂静之环”没有给出答案。它只是将这份跨越了亿万光年与岁月的抉择之重,沉甸甸地,放在了林洛和他的同伴们面前。
乳白色的光膜渐渐恢复了平静,古老的符号隐去,巨大的环状结构再次陷入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集体的幻觉。
但林洛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们找到了的不是直接的力量,而是一个更加清晰,也更加艰难的……方向。
(第二百八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