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星厅”的紧急会议大厅,气氛比首次会议时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林洛共享的关于“系统”本质的“洞察”信息,以及“沉眠边疆”正在发生的、大规模现实结构扰动的警报,像两颗重磅炸弹,在刚刚初具雏形的联盟内部引发了剧烈的震荡和深刻的分歧。
全息星图上,“沉眠边疆”星域被标记为一片不断闪烁的危险红色,十七个异常扰动的源头如同扩散的瘟疫斑点,触目惊心。
“……一个试图‘修复’宇宙的失控程序?”星尘漫游者的代表,脸上复仇的火焰被一种更深的茫然取代,“那我们算什么?需要被清除的‘错误代码’?”
“逻辑上,这解释了许多异常现象。”晶语族的璨·星轨冷静地分析,但她的晶体身躯折射的光芒比以往更加急促,“然而,接受这一模型,意味着我们对抗的并非某个具象的敌人,而是一种近乎自然法则的‘机制’。战略层面需要彻底重新评估。”
绿径议会的长老们则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那些原始生命星球……无数尚未绽放的意识火花……‘系统’这是在扼杀宇宙的未来!我们必须阻止它,无论它的‘初衷’是什么!”
分歧的核心,在于如何应对。
一部分文明,以晶语族和几个以技术见长的中型文明为代表,主张采取更为谨慎、研究优先的策略。
“我们刚刚获得关于敌人本质的颠覆性认知,手中还有一枚需要深入研究的‘钥匙碎片’。”一位中型文明的科学家代表发言,“贸然投入主力,前往‘沉眠边疆’那片已知的危险星域,与一种我们尚未完全理解的力量正面冲突,是极不理智的。我们应该优先分析‘洞察’碎片,尝试找到‘系统’逻辑上的漏洞或干涉其演算的方法。”
另一部分,则以绿径议会、星尘漫游者以及几个与“沉眠边疆”有密切生态或文化联系的文明为代表,主张立即进行强有力的军事干预。
“每延迟一刻,就有一个世界的生命之流被彻底抹去!”绿径长老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研究和分析需要时间,而‘系统’不会给我们时间!我们必须展示联盟的力量与决心,即便无法完全阻止,也要干扰它的进程,为研究和撤离争取时间!这是道义的责任!”
“没错!”星尘漫游者的代表拍案而起,“如果现在退缩,下一个被‘格式化’的,可能就是我们的家园!联盟如果不能在最需要的时候提供保护,它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会议陷入了僵局。主张谨慎的一方认为冲动是自取灭亡,主张干预的一方则认为迟疑即是背叛。
端坐于主位的林洛,将各方反应尽收眼底。他理解晶语族的逻辑,也深切体会着绿径议会的悲愤。他知道,联盟正面临第一次真正的考验——不是在纸面上签署协议,而是在行动中统一意志。
他缓缓站起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中的力量不容置疑。
“诸位,”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穿透纷争的清晰感,“谨慎与研究是必要的基石,没有它们,我们只是盲目的飞蛾。但道义与行动也是联盟的灵魂,没有它们,我们只是一盘散沙,终将被各个击破。”
他指向星图上那片刺目的红色星域。
“‘系统’在‘沉眠边疆’的行动,不仅仅是一次收割,更是一次测试。它在测试我们这个新生联盟的成色,测试我们是否真的能团结一致,测试我们的决心究竟有多大。如果我们此时分裂、迟疑,就等于告诉它,我们不堪一击,联盟徒有其表。那么,它接下来的攻势,将更加肆无忌惮,直至将我们所有人逐一吞噬。”
他停顿了一下,让话语的重量沉入每个代表心中。
“因此,我提议,采取‘分层响应’策略。”
“第一层:立即组建一支‘快速干涉舰队’,由志愿参加的文明派出精锐舰船组成,目标并非与‘系统’力量正面决战,而是进行战术骚扰、侦察,并尽可能协助该星域的原始生命进行紧急撤离或采取庇护措施。绿径议会的灵能者可以负责引导生命信号,星尘漫游者的高速舰船负责侦察和机动。”
“第二层:联盟主力舰队进入二级战备状态,在‘沉眠边疆’外围关键节点布防,随时准备接应干涉舰队,并防范‘系统’可能的多点开花式攻击。”
“第三层:成立‘钥匙碎片分析与应用’专项小组,由晶语族牵头,联合所有相关领域专家,集中所有资源,全力破解‘洞察’碎片的秘密,寻找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途径。这是我们的长期希望所在。”
这个方案,既回应了立即行动的道义需求,又保障了核心研究的不间断,同时将军事行动控制在有限范围内,降低了全面冲突的风险。
会场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代表们都在权衡这个折中方案的可行性。
最终,晶语族的璨·星轨眼中数据流平稳下来:“逻辑节点认可此方案的有效性与风险可控性。晶语族将派遣三艘‘逻辑方舟’及附属分析单元,加入专项小组,并提供快速舰队所需的远程逻辑支援与战场建模。”
绿径议会的长老们也表示了同意:“生命之流感谢这份平衡的智慧。我们将倾尽全力,引导舰队,抚慰濒危的世界。”
星尘漫游者和其他主战文明也接受了这个并非全面出击,但至少能有所作为的计划。
联盟的意志,在危机的淬炼下,第一次真正统一起来,并即将化为行动的铁流。
“那么,”林洛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凝,“决议通过。快速干涉舰队,代号‘守护者’,即刻组建,二十四标准时内出发!”
战争的齿轮,开始为生存与希望而转动。
(第二百七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