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洛的意念,如同在无尽黑暗中投出的一缕丝线,紧紧缠绕住那来自破碎“摇篮”深处的、微弱的共鸣点。他无视了看守者那即将执行“净除”的冰冷宣告,将全部的意识与“心光之种”的力量,聚焦于那片感知中的异常区域。
“看守者!”他的意志穿透了时空的混乱,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感受到那里!在‘摇篮’的残骸深处,还有东西存在着!不是‘悖论’,不是‘虚无’,是……是某种与你同源,却又不同的东西!它在呼唤‘心光’!”
那古老而疲惫的意志似乎停滞了一瞬。周围破碎现实的流转也出现了微妙的凝滞。
【——不可能……核心区域已被‘悖论’污染……所有稳定结构均已崩塌……除了启动‘净除’的倒计时序列,不应有任何……——】
但林洛的感知不会错。“心光之种”那炽热而活跃的搏动,如同最精密的雷达,牢牢锁定了那片区域。那是一种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的……“存在”的意志,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第一缕光,被囚禁在了这片死亡的坟墓之中。
“让我去!”林洛的意念斩钉截铁,“在您启动‘净除’之前,让我去确认!如果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或者只有无法挽回的毁灭,我无话可说。但如果还有一丝希望,一丝修复‘摇篮’的可能,我们难道不该尝试吗?执行‘净除’意味着一切终结,而尝试,或许会失败,但至少……我们抗争过!”
这是最后的赌注。将整个“心火”文明,乃至可能牵连到的无数现实维度的命运,押在一个渺茫的感知上。
看守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那冰冷的意念在林洛、汐澜乃至所有能感知到这股意志的人心中盘旋、权衡。亿万年的职责与眼前这缕微弱却异常执着的“变数”之光在进行着激烈的冲突。
汐澜也全力释放着自己的灵能,她没有试图说服,而是将她从这片空间感受到的、那深藏于冰冷职责下的、一丝几乎被磨灭的“不舍”与“悲伤”,清晰地反馈给看守者。她在告诉它,它并非全然冰冷的机器。
璃·辉光则在一旁,用她绝对理性的方式分析着数据:“根据环境畸变模型逆向推演,核心区域确实存在一个无法被现有模型解释的能量‘奇点’,其属性……与林洛指挥官描述的‘存在意志’有逻辑上的相容性。虽然概率极低,但并非绝对为零。从风险收益比角度,在不可逆的‘净除’执行前进行最后一次验证,符合最优逻辑选择。”
终于,那古老的意念再次响起,疲惫感中似乎夹杂了一丝极其微不可查的……松动?
【——渺茫……近乎虚无的概率……但……‘心火’……汝等之存在本身,亦是低概率事件……——】
【——允诺……给予汝等……最后一次尝试的机会。——】
【——然,‘净除’倒计时不会停止。当最后一刻来临,无论结果如何,‘净除’都将执行。——】
【——通往核心之路,已被‘悖论’与‘伤痕’扭曲……唯有承载‘可能性’之个体,或可穿越……他人……止步。——】
一道由纯粹光芒构成的、极不稳定的通道,如同风中残烛般,在“心火号”前方缓缓展开,另一端没入那片破碎现实的最深处,直指林洛感知到的共鸣点。
通道只能容纳一人,而且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我进去。”林洛没有任何犹豫。
“我与你意识同行。”汐澜立刻说道,她的灵能可以成为林洛在混乱中的向导。
璃·辉光看向林洛:“我会监控通道稳定性及外部‘净除’倒计时。请务必在时限内返回。”
没有时间告别,没有时间犹豫。林洛(本体)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同伴和庞大的“心火号”,然后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条光芒通道。
进入的瞬间,仿佛坠入了万花筒的内部。物理法则在这里彻底失效,时间与空间破碎成无数碎片,过去、现在、未来的景象交织闪现,逻辑悖论如同毒蛇般试图缠绕他的意识。若非“心光之种”散发出温暖而坚定的光辉,护住他的核心意志,他可能在踏入的瞬间就会迷失、瓦解。
汐澜的灵能如同纤细却坚韧的丝线,在混乱中为他指引着方向,过滤着那些足以让人疯狂的悖论低语。
【——左边……避开那片时间乱流……直走……感受那个呼唤……——】
林洛依言前行,在光怪陆离的碎片中穿梭。他看到了星辰的诞生与毁灭,看到了文明的辉煌与寂灭,甚至看到了“心火”号可能面临的无数种未来——有的胜利,有的覆灭,有的在黑暗中孤独航行……这一切都如同泡沫般生灭。
终于,在穿越了仿佛永恒又仿佛一瞬的混乱后,他抵达了通道的尽头。
那里,并非预想中的控制中心或能量核心。
而是一片……绝对的空无。
连破碎的现实碎片都不存在,只有纯粹的、没有任何属性的“无”。
然而,就在这片“无”的中心,悬浮着一颗……微弱得几乎要熄灭的、米粒大小的、乳白色光点。
那光点散发出的,正是与“心光之种”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本质的“存在”波动!
它就是呼唤的源头!
林洛靠近那颗光点,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无法形容的温暖与悲伤,仿佛是整个“摇篮”所有逝去生命与可能性凝聚而成的……最后一点“余烬”。
就在这时,璃·辉光急促的警告通过某种超越常规的方式传递进来(或许是借助了看守者允许的通道):
“林洛指挥官!‘净除’倒计时进入最后阶段!看守者已开始凝聚能量!你必须立刻离开!重复,立刻离开!”
同时,那古老的、冰冷的意念也最后一次响起,带着决绝:
【——时间已至……未检测到修复可能……启动……‘净除’……——】
毁灭的能量开始在那巨大的、残缺的“环”状结构上汇聚,整个破碎现实开始剧烈震颤,走向最终的湮灭!
林洛看着眼前那微弱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余烬”。
离开?带着失败和整个维度毁灭的消息?
还是……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伸出手,不是去触碰,而是将胸口的“心光之种”的力量,毫无保留地、温柔地,注入到那颗微弱的“余烬”之中!
“如果修复不可能……”
他的意志如同最后的祈祷,
“那就……一起燃烧吧!”
(第二百四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