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念安打电话来,奶声奶气地问:“爸爸,你啥时候回来?妈妈做了红烧肉。”
“马上就到。”苏明笑了,脚步轻快了些。
推开家门,饭菜香扑面而来。王彩儿把最后一盘红烧肉端上桌,念安已经拿着勺子等不及了。
苏明走过去,从背后搂住王彩儿,下巴抵在她发顶:“以后,不会再有人来了。”
王彩儿没回头,只是往他碗里夹了块排骨:“吃饭吧,都快凉了。”
灯光暖融融的,映着三人的脸。
苏明知道,只要王浩还在里面憋着坏,这日子就不算真正太平。但他不怕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他还站着,就没人能伤着这屋里的人。
因为家就在这儿,是他用命也得护住的地方。
王浩在号子里听到虎子被抓的消息时,正蹲在墙角啃窝窝头。
同监室的“老油条”凑过来,压低声音说:“浩哥,外面来信了,虎子栽了,听说被苏明那小子摆了一道,腿还被打穿了。”
“操!”王浩手里的窝窝头“啪”地摔在地上,黄澄澄的米粒撒了一地。
他猛地站起来,铁镣在脚踝上蹭出刺耳的响,眼睛红得像要滴血,“这废物!一把射钉枪都拿不稳,还敢跟我吹牛逼!”
旁边的狱警听见动静,踹了踹铁门:“王浩!老实点!再吵关你禁闭!”
王浩悻悻坐下,手指却在地上抠得死死的,指甲缝里全是泥。他知道,虎子一栽,外面那些观望的兄弟肯定不敢再动了——道上的人都这样,见风使舵,怕惹祸上身。
但他咽不下这口气,苏明就像根扎在喉咙里的刺,不拔出来,他连觉都睡不安稳。
“老油条”察言观色,递过来根偷偷藏的烟:“浩哥,别上火。我认识个‘哑巴’,手段硬得很,以前是特种兵,后来犯了事进来过,现在在外面躲着,只要给钱,啥活都接。”
“哑巴?”王浩眼睛亮了亮,“靠谱吗?”
“绝对靠谱。”老油条压低声音,“那家伙下手没声音,办完事儿连指纹都不会留。去年城东张老板的仇家,就是他处理的,到现在警察都没头绪。”
王浩捏着烟,烟头烫到手指都没知觉。他想起铁头死的样子,想起李娟哭着被警察带走的背影,一股狠劲从脚底窜上来:“帮我联系他。”
“价钱可不低。”老油条搓着手,“这种活儿,至少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万?”王浩皱了皱眉,他在里面哪来这么多钱。
“不是五十万,是五十条。”老油条比了个金条的手势,“人家要现金,不转账,怕留痕迹。”
王浩咬了咬牙。他知道家里床底下还藏着一箱子金条,是当年跟铁头一起抢矿场分的,李娟跑的时候没找到。
他让老油条托人给外面的远房表弟捎信,让他把金条挖出来,换成现金交给哑巴。
接下来的几天,王浩在号子里像只憋坏了的狼,眼神阴沉沉的,谁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直到老油条偷偷告诉他“钱送到了,哑巴接活了”,他才露出点笑,那笑容却比哭还吓人。
“告诉哑巴,”王浩盯着墙角的蜘蛛网,声音冷得像冰,“别他妈跟前面几个似的磨磨蹭蹭。我要苏明一家,一个不留,最好……让他们死得难看点。”
老油条点点头,不敢多问,转身就去传话。他看着王浩的背影,突然觉得后脖颈发凉——这人是真疯了,为了报仇,连自己都快搭进去了。
哑巴接活的时候,正在城郊的废弃仓库里擦枪。他穿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脸上一道疤从额头划到下巴,说话时喉咙里像卡着块石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
接到金条的那天,他没数,直接倒在地上,金条滚得满地都是,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目标,苏明,开饭馆的。”送信的人把苏明的照片递过去,“还有他老婆,王彩儿,花店老板,以及他们五岁的儿子,念安。”
哑巴接过照片,用粗糙的手指摩挲着上面的人脸,眼神没任何波动,像在看三块石头。
他从怀里掏出个旧本子,翻开,里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个叉,苏明一家的名字被他用红笔圈了起来。
“时间?”哑巴用笔写下两个字。
“越快越好,雇主急着要结果。”
哑巴没再说话,只是挥了挥手。送信的人知道这是让他走,赶紧溜出了仓库。
门“吱呀”关上的瞬间,他听见里面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咔哒”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第二天一早,哑巴就出现在苏明饭馆对面的楼顶。他穿着件灰色外套,手里拿着把改装过的狙击枪,枪身缠着布条,能挡住阳光反射。
镜头里,苏明正在给客人端面,王彩儿在旁边收钱,念安蹲在门口的花坛边,用树枝画圈圈。
哑巴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呼吸匀得像没喘气。
他可以一枪打穿苏明的头,再用消音手枪解决王彩儿和念安,整个过程用不了一分钟,然后顺着楼顶的排水管滑下去,混进早市的人群里,谁也找不到他。
镜头里,念安突然站起来,举着树枝冲向苏明,嘴里喊着“爸爸,奥特曼打怪兽”。苏明笑着把他举起来,转了个圈,王彩儿站在旁边,手里拿着块刚买的糖葫芦,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哑巴的手指顿了顿。他想起自己的儿子,要是活着,也该这么大了,也会举着玩具喊他爸爸。
那年他执行任务,儿子在家发高烧,等他回去的时候,人早就没了——这也是他后来为什么会动手打上司,最后从特种兵变成通缉犯的原因。
风从楼顶吹过,带着饭馆飘来的红烧肉香味。哑巴慢慢松开扳机,把枪收起来,转身往楼下走。
走到仓库,他把那箱金条倒在地上,用汽油浇透,划了根火柴。
火苗“腾”地窜起来,映红了他脸上的疤。他看着金条在火里融化,像在烧自己心里那点早就该灭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