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怒火,瞬间冲上我的头顶,压过了心底那一丝因她惨状而泛起的涟漪。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的轰鸣。
我缓缓地、极其缓慢地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张被泪水冲刷得狼藉不堪的脸。
网吧里嘈杂的背景音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调低了音量,只剩下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我自己沉重的心跳。
我的嘴角扯动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清晰地凿进她的耳朵里:“没办法?” 我微微倾身向前,目光锐利如刀,刮过她手腕上那抹刺眼的金色,然后死死锁住她惊惶失措的眼睛。
“侯三,越狱了。还能大摇大摆地代表天琦集团,跑来这条街谈收购……董乐,你猜猜看,谁在背后操作这些事?谁有本事让一个越狱犯,活得像个没事人?”
董乐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变成了灰白色。
她像是被无形的重锤狠狠砸中,身体剧烈地一晃,撑在吧台边缘的手指死死抠住木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瞳孔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急剧收缩,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冰冷的脸。
她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剩下急促而混乱的喘息。
“我……我不知道……我……”她徒劳地摇着头,眼泪流得更凶,试图否认,试图辩解,但在我洞悉一切的目光下,所有的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只剩下被戳穿后的狼狈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不知道?” 我嗤笑一声,那笑声在喧闹的网吧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我拿起吧台上夕悦刚给我倒的一杯温水,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暖意,却没有喝。
目光扫过她那只戴着金表的手腕,又移回她惊恐的脸上,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这块表,戴着还舒服吗?平安夜那晚,消失的一个小时,收获不小吧?机房那点小手脚,做得挺干净,可惜,百密一疏。”
“机房……什么机房?”董乐猛地抬起头,眼神慌乱地闪烁,下意识地想把手腕藏到身后,动作僵硬而笨拙。
“王越,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周琦他……”她急切地想要抓住什么,身体因为激动而前倾。
“跟我来。”我打断她,声音不容置疑。
没有再看她,我放下水杯,转身,径直朝着网吧后门走去。
那里通向堆放杂物和旧电脑配件的小仓库,安静,隔绝。
推开沉重的铁门,一股混合着灰尘、机油和旧纸箱的味道扑面而来。
仓库里没有暖气,温度比外面大厅低得多,光线也昏暗,只有一盏低瓦数的白炽灯悬在中央,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四周堆满了蒙尘的纸箱和废弃的机箱,影影绰绰。
冰冷的空气瞬间包裹上来。
我走进去几步,站在那片昏黄的光晕边缘,转过身。
董乐迟疑地站在门口,仓库的阴影几乎要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
她犹豫着,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恐惧,仿佛门内是噬人的深渊。
“进来,把门关上。”我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仓库里回荡,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她颤抖了一下,最终还是慢慢挪了进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网吧所有的喧嚣,仓库里瞬间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昏黄的灯光下,她的脸显得更加惨白,像一张揉皱了的纸。
她靠着冰冷的铁门,身体微微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恐惧。
“王越……”她再次开口,声音破碎不堪。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罪该万死……可我弟弟……”提到弟弟,她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声音哽咽得几乎无法成句,“他死了……他就死在我眼前……侯三那个畜生……”她痛苦地闭上眼,身体顺着铁门滑下去,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肩膀剧烈地抽动。
我冷冷地看着她崩溃的姿态,像在审视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展品。
前世金融圈里那些尔虞我诈、那些被背叛后血淋淋的教训,早已将我的心淬炼得冷硬。
她的眼泪,此刻只让我觉得廉价和……可笑。
我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啪”地一声点燃打火机。
跳跃的火苗短暂地驱散了眼前的昏暗,映亮我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也映亮了她蜷缩在阴影里的绝望身影。
烟草辛辣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董乐!”我吐出一口烟,白色的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缓缓升腾、扭曲。
“收起你这套!你弟弟的死,我很遗憾,但这改变不了任何事。周琦逼你?他拿什么逼你?拿钱?还是拿你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的命?”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狠狠扎向她。
“你选择背叛我的时候,就该想到有今天。平安夜,监控偏偏在那时候坏了……你告诉我,那是巧合?你在机房那台服务器上,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动服务器!”董乐猛地抬起头,脸上泪水纵横,眼神却因为我的质问而闪过一丝被逼到绝路的疯狂和绝望。
她像是被我的话语彻底击溃了最后一道防线,又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就在我捻灭烟头,那点猩红的光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彻底熄灭的瞬间,她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跪在地上,身体前倾,双手猛地抓住自己深灰色羽绒服的领口,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向两边一撕!
“嗤啦——”
劣质羽绒服的拉链和按扣承受不住这狂暴的力量,瞬间崩开。里面的毛衣领口也被扯得变形,露出了她脖颈下方一大片苍白的皮肤。
“你看!你看啊!”她嘶吼着,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手指颤抖地指向自己左侧锁骨下方。
昏黄的灯光下,那片苍白的肌肤上,赫然印着一大片深紫色的淤痕!
那淤痕形状狰狞,边缘模糊,带着皮下出血特有的肿胀感,像一朵腐败糜烂的花,恶毒地烙印在她瘦弱的身体上。
淤痕的中心颜色最深,近乎发黑,周围则晕染开一片令人心悸的青紫和暗黄。
那绝不是普通的磕碰伤,更像是被某种钝器,带着巨大的恶意和力量,反复重击留下的印记。
淤痕的边缘甚至能看到一些细微的、已经结痂的破损。
“他用我弟弟的命逼我!”董乐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泣血而出,充满了刻骨的恐惧和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