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两个稍显歪斜却异常有力的字,深深地印在了那决定命运的合同纸上。
紧接着,是我的签名——“王越”。笔走龙蛇,力透纸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支票到手,没有片刻停留。
我们像两道旋风,冲出银行,直奔交易所。
开户、转账、将一百五十万巨款打入指定账户……每一个步骤都伴随着剧烈的心跳和一种近乎眩晕的紧张感。
1997年1月8日,星期三。深科技A(000021)开盘价:17.30元。
交易所大厅里依旧人声鼎沸,巨大的电子屏上红绿闪烁。
我和林飞挤在相对靠前的位置,眼睛死死盯着深科技那一行。周围是各种口音的议论、叹息和偶尔的惊呼。
“17.30了!比昨天收盘还高开一点!”林飞的声音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挂单!全仓!17.35!现价买入!”我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在嘈杂的大厅里并不算突出,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疯狂。
手指在交易终端上快速敲击,输入代码、价格、数量……确认!
指令发出的瞬间,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屏幕上深科技的价格在17.30到17.40之间极其缓慢地波动着,每一次微小的跳动都牵动着我们最敏感的神经,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汗水顺着我的鬓角滑落,林飞在旁边不停地做着吞咽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
突然!
深科技那一行的价格数字猛地一跳!
17.35元!成交!
紧接着,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后面的成交记录开始快速滚动刷新:
17.38元……17.42元……7.45元……17.50元……17.55元……17.60元……
绿色的数字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开始稳健而持续地向上攀升!速度越来越快!
“涨了!老王!涨了!”林飞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头,声音因为极度的激动而完全变了调,嘶哑地吼着。
“他妈的真的在涨!17块6了!还在往上冲!”
巨大的电子屏上,深科技A(000021)后面那代表价格的一长串数字,如同脱缰的野马,在无数道惊愕、狂喜、贪婪的目光注视下,一路奔腾向上!
17.65…… 17.72……17.80……17.88……17.95……18.00!
当那个象征着整数关口的“18.00”赫然出现在屏幕上时,整个交易大厅如同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
“轰——!”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惊呼声浪猛地炸开!瞬间淹没了所有其他的声音!
人群像煮沸的开水般剧烈地涌动起来!无数手指指向深科技那一行,无数张脸上写满了震惊、狂喜和疯狂的贪婪!
“18块了!我的老天爷!”
“深科技!是深科技!疯了!彻底疯了!”
“买!快买啊!还等什么!”
“谁他妈刚才说这票子太贵不能碰的?!啊?!”
林飞死死地抓着我的胳膊,身体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着,他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还在不断向上跳动的绿色数字。
18.05……18.12……18.18!仅仅一个上午,涨幅已经稳稳超过了10%!而且那势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
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剧烈地震动起来,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我几乎是机械地掏出来,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夕悦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巨大狂喜的尖叫声,那声音因为激动而完全失真,穿透了交易所里震耳欲聋的喧嚣,清晰地炸响在我耳边。
“越哥!越哥!开盘了!涨了!深科技!涨疯了!30%!刚才电台里说,涨了快30%了!天啊!!”
30%!一个上午!一百五十万的本金,瞬间变成了一百九十五万!四十五万的浮盈!
“夕悦说……电台讲……涨了快……三十个点?”林飞在旁边,断断续续地听到了话筒里漏出的声音。
他猛地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最后一丝残留的恐惧和不确定,如同被狂风卷走的最后一缕尘埃,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巨大财富和胜利感冲击得近乎眩晕的狂喜,以及一种从灵魂深处迸发出来的、劫后余生般的激动!
“越哥!我们……我们……”他猛地张开双臂,像一头压抑了太久终于释放的棕熊,用尽全身力气,给了我一个几乎让人窒息的、熊一般的拥抱!
巨大的力量勒得我骨头都在呻吟,他那带着浓重烟味和汗味的粗重喘息喷在我的脖颈上,滚烫!
“我们赌对了!ctm的周琦!我们赌对了!!!” 他嘶哑的吼声带着哭腔,在我耳边炸响,滚烫的液体——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滴落在我的肩头。
我没有推开他,任由他发泄着那积压了太久太久的压力、恐惧和此刻喷薄而出的狂喜。
我的目光越过他激动颤抖的肩膀,越过交易所里沸腾疯狂的人群,仿佛穿透了冰冷的墙壁和遥远的空间,落向了某个未知的、灯火辉煌的所在。
h市最高档的凯旋门酒店顶层包厢。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冰封的松花江和城市璀璨却冰冷的夜景。
包厢内,水晶吊灯洒下奢华的光芒,映照着昂贵的红木餐桌和精致的餐具。
周琦正端着一杯琥珀色的洋酒,脸上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与几位本地的“人物”谈笑风生。
他今天心情似乎格外好,刚刚在交易所小试牛刀,顺手打压了几只不入流的小票,看着那些散户惊慌失措的样子,让他找回了掌控一切的快感。
“所以说,这市场啊,说到底,还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周琦晃着酒杯,姿态优雅,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慵懒和笃定。
“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有点小钱就想往里冲的泥腿子,迟早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显然想到了前两天在交易所门口遇到的那两个“土鳖”。
“那是自然,周总运筹帷幄,我们跟着喝点汤就心满意足了!”旁边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谄媚地笑着举杯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