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拒绝了贿赂,又把姿态放得很低,还给了对方一个不痛不痒的台阶(吃饭)。
孙大拿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错愕和恼怒,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不上道”。
他夹着烟的手指抖了一下,烟灰簌簌落下。
“呵……呵呵,王总真是……讲原则啊!”他干笑两声,语气明显冷了下来。
“吃饭就不必了,我们还有好几个工地要跑。既然王总这么有信心,那我们就公事公办。”
他转头对小孙厉声道:“小孙!重点记录!基坑北侧边坡未按规范进行有效支护,存在滑坡隐患!蒸汽作业区域邻近已浇筑结构,未设置有效温湿度隔离措施!另外,工人安全防护不到位,未按规定佩戴安全绳!这些都记下来!发整改通知单!”
小孙愣了一下,显然他刚才的记录板上并没有这些内容,但他不敢违逆,连忙低头刷刷地写。
那个跟班也赶紧举起相机,对着北侧基坑边缘和蒸汽锅炉的方向咔嚓咔嚓拍了几张照片。
“孙科长,您这……”老杨在一旁急了,想上前辩解。
我抬手制止了老杨。
心里明镜,这是孙大拿被我拒绝后的报复,鸡蛋里挑骨头。
这些所谓的“隐患”,有些是强加的,有些是可以在施工中快速完善避免的,构不成真正的停工理由,但足以恶心你,拖延你的进度,甚至为后续的“罚款”埋下伏笔。
“孙科长指出的问题,我们高度重视,立刻整改!”我语气平静,甚至带着点“虚心接受”的意思。
“整改报告和措施,我们会尽快提交给贵站,辛苦孙科长了!”
孙大拿大概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脸色更加难看,鼻子里哼了一声:“哼,最好说到做到!我们走!”他狠狠瞪了我一眼,转身带着两个手下,气冲冲地钻回了面包车,引擎发出一声刺耳的轰鸣,卷起一片泥水开走了。
“操他妈的!”林飞看着远去的车尾灯,终于忍不住骂了出来,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个小土块。
“什么玩意儿!摆明了要钱!不给就使绊子!”
“意料之中。”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冷冽。
“这种小鬼,哪个工地开工不得遇上几个?周琦以前喂饱了他们,现在换我们,他们自然也想如法炮制。不用动气,记下来就行。现在还不是跟他们硬碰硬的时候。上面答应保我们,前提是我们‘懂事’,不牵连太广。这些小鱼小虾,先让他们蹦跶几天。”
“妈的,憋屈!”林飞恨恨地又点上一支烟。
“憋屈也得忍!我们的根基,是脚下的楼,兜里的钱,还有……”我指了指基坑里那些挥汗如雨的工人。
“这些肯跟着我们干的兄弟,把楼盖起来,把钱赚踏实了,这些苍蝇,自然有拍死的时候。老杨!”
“在呢,王总!”老杨赶紧跑过来。
“刚才孙大拿说的那几个点,不管有没有,立刻给我处理好!支护板、隔离布、安全绳,都给我弄上!做漂亮点!别让人再抓住把柄!”
“明白!您放心!我亲自盯着!”老杨拍着胸脯保证,转身就吼了起来。
“二柱子!带几个人,去库房搬支护板!大刘!安全绳!都他妈给老子系上!”
工地上又是一阵忙而不乱的调度。
林飞看着忙碌的工人,吐出一口烟圈,低声问我:“张浩那邮件,说啥了?跟韩国那边有关?”
“还没看,走,去工棚。”我转身朝工地角落那排用彩钢板搭成的临时工棚走去。
那里有一间是我的临时办公室。
工棚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汗味和劣质烟草混合的气息。
一张破旧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台笨重的Ibm thinkpad 760Ed笔记本电脑。
我插上电话线(那时上网还是拨号),启动电脑,听着那熟悉的、尖锐刺耳的拨号音和握手信号,耐心地等待连接。
网速慢得令人发指。
终于登录上加密邮箱,里面果然躺着一封来自张浩的未读邮件,标题是“重大发现!关于Li ming和‘酒鬼’”。
我点开邮件,林飞也凑了过来。
邮件内容不长,但信息量爆炸。
越哥:
按您指示,持续深度监控Li ming(李明)及其关联账户、通讯。
有突破性发现:
? 资金来源异常: Li ming近期在韩国频繁进行大额奢侈品消费(名表、定制西装),远超其作为游戏公司“中国代理人”的正常收入水平。资金源头追踪显示,并非来自韩国游戏公司,而是通过数个离岸空壳公司,最终指向一个代号“Jq”的国内账户。高度怀疑是周琦(Zhou qi)残余势力(张启明)在秘密输血。
? 关键嗜好确认: 周敏提供的情报准确。Li ming极度痴迷中国产“酒鬼”高度白酒(54度),尤其偏爱特定年份(1993年酿造)。在首尔,他只去一家名为“醉仙阁”的高档中餐馆购买此酒,且每次购买量巨大(疑用于特殊社交)。已查清其近期在“醉仙阁”的存酒量及下次取酒预约时间(3月5日晚)。
? 接触窗口: 3月5日,Li ming将在“醉仙阁”宴请韩国游戏公司负责海外发行的金理事(Kim)。这是其试图巩固代理权并可能进行利益输送的关键会面。
? 釜底抽薪建议: 若想动摇Li ming地位,或迫使其在代理权问题上让步,“酒鬼”是绝佳切入点。可考虑在其存酒上做文章(具体方式待定,需现场勘查)。另,郑叔(夕悦二舅)已确认“醉仙阁”位置及内部布局简图(附件)。
? 风险预警: 监测到张启明(Zhang qiming)名下多个关联手机号近期有密集通话,信号源在h市与我省南部边境区域频繁切换,疑在活动。目标指向不明,务必警惕其对工地、网吧或董乐的报复行动。
张浩 于返校火车上
我和林飞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精光。
周琦虽然倒了,但他留下的金钱网络和残余的爪牙(张启明)还在活动,并且正在通过Li ming这个表舅,试图继续卡住我们至关重要的游戏代理权!
“妈的,阴魂不散!”林飞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电脑屏幕都晃了晃。
“周琦都进去了,张启明这孙子还敢蹦跶?还他妈给Li ming送钱?想继续堵我们的路?”
“困兽犹斗罢了。”我盯着屏幕上“酒鬼”和“3月5日”那几个关键词,大脑飞速运转。
“张启明现在就是条丧家之犬,他越活跃,暴露得越快。省厅那边盯着呢,他跑不了。倒是Li ming这边……”我指着邮件。
“‘酒鬼’……93年的……3月5号……醉仙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