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炎三十七年,三月初六,临安军工坊。
夜风穿廊,卷起几片碎纸。
赵构负手立于工坊深处,青衫未换,眉宇间却已不见半分往日昏聩之色。他目光如刀,扫过一排排正在调试的“震天雷”炮架,耳边是铁锤敲打模具的铿锵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石与硫磺的刺鼻气息。
忽然,他的脚步一顿。
角落的废纸篓中,半张焦黄纸页露了出来,边角蜷曲,似曾被水浸过又晾干。他弯腰拾起——《震天雷三号炮膛压测试录》残页,墨迹斑驳,但“膛压异常”“建议暂缓列装”几个字仍清晰可辨。更令他瞳孔微缩的是,纸角有极淡的水渍晕染,像是曾被人藏在袖中多日,汗水浸透。
他指尖一动,系统界面无声浮现——【万物兴邦系统】。一张暗金卡牌在虚空中轻颤,名为“谍影追踪”。红点轨迹如断线风筝,只留下最后一段:三日前,小野寺文久被捕前最后出现的地点,正是这座军工坊外的竹林小径。
赵构眼神骤冷。
秦桧已除,万俟卨五马分尸,朝中主战派掌权,岳飞统帅北伐军屯兵幽燕,韩世忠水师控扼东海……他自以为内患已清,却不料,毒蛇仍在暗处吐信。
“有人在用‘死间’送信。”他低声自语,声音不高,却如寒刃出鞘。
身旁林九娘悄然现身,黑衣紧束,腰佩短刃,眸光如鹰隼。
“官家。”
“封存所有废纸篓,”赵构缓缓将残页放入锦囊,“连灰都不准倒。另外——查今日进出工坊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接触过火器图纸的匠人。”
林九娘领命欲退,却被他叫住。
“不要打草惊蛇。”他转身望向窗外,月光洒在未完工的“龙骨级”铁甲舰模型上,炮口森然,“贼若知事败,必毁证逃遁。我们要让他以为,自己还活着。”
翌日寅时,中书省密室。
赵鼎端坐案前,一袭紫袍衬得面色沉静如水。他听完赵构所述,指尖轻叩桌面,目光落在那份残页上:“水渍来自袖内,说明传递者曾长期携带,心存侥幸,以为揉碎丢弃便可掩人耳目。”他抬眼,“但越是如此,越显其背后之人急不可耐。”
李纲在旁沉声道:“官家,不如全城大索,封锁城门,挨户排查。倭谍狡诈,若再泄密,舰队未发先损利器!”
赵构却摇头。
“贼已惊弓,强搜反促其逃。”他站起身,踱步至沙盘前,手指一点沿海地形,“我们换一种法子——放饵。”
赵鼎眸光微闪:“官家是想……反向诱敌?”
“不错。”赵构唇角微扬,眼中掠过一丝凌厉,“兵部拟一份《沿海补给航线密档》,标注三条备用航道。实则——只有一条可用,其余两条,全部标错潮汐时间,暗礁区也故意遗漏。”
李纲皱眉:“万一真有我军误入?”
“不会有。”赵构冷笑,“真正的航线在系统加密舱中,只有我和赵鼎知晓。这份假档,专为某些‘大食商人’准备。”
三日后,临安城南,醉仙茶肆。
烟雨朦胧,茶香氤氲。一名蓝衫小吏模样的人鬼祟入内,与掌柜低声交谈后,迅速离去。片刻,账本夹层中多了一张折叠的纸片。
林九娘坐在角落,素衣布裙,手执茶壶,宛如寻常茶娘。她目光不动,却将一切收入眼底:“来了。”
夜半,子时三刻。
钱塘江畔,废弃渡口。芦苇丛中,一名驼背老仆拄着拐杖,颤巍巍走近江边浮标。四顾无人,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卷细绢,塞入浮标暗格,正欲撤离——
“嗖!”
铁网从天而降,如巨兽之口,将他牢牢罩住。黑影四起,皇城司甲胄森然,刀锋映月。
“拿下!”
老仆惊叫挣扎,却被按倒在地。林九娘缓步上前,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他袖口:“硫磺味很淡,但藏不住。”她冷冷道,“你碰过火药试样。”又翻开其手掌,指甲缝中一抹青绿,“铜绿。”她抬眼,“接触过铜版印刷的火器图纸——你不是仆人,是工坊匠户。”
老仆脸色剧变,嘴唇颤抖:“我……我只是受人所托……一个香料商……给五两银子……让我送个东西……”
“香料商?”林九娘冷笑,从袖中取出一包香料,“那他为何让你走水路?又为何选这个早已废弃的渡口?”她挥手,女卫捧来一炉焚香,“上‘追魂香’。”
香气袅袅升起,老仆额头冷汗直冒,呼吸急促,终于崩溃:“我说……我说!是……是城西染坊的人……他们……他们每月收买两个匠人……抄录……抄录火器参数……”
赵构站在江堤高处,听着回报,神色不动。风吹衣袍猎猎,他望着那被擒的老匠,眼中无怒,唯有寒光:“图虽未出城,意已传千里。但这一次……我不让你传出去。”
他转身,望向临安城西方向。那里,一片荒芜的染坊废墟静静矗立,烟囱倒塌,院墙斑驳,仿佛早已被人遗忘。可他知道——毒蛇的巢,就在其中。
夜色如墨,临安城西的染坊废墟在月光下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断壁残垣间蛛网密布,唯有那倒塌的烟囱口,似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烟火气。
皇城司悄然围拢,甲胄覆身,刀不出鞘,脚步如猫行于瓦砾之上。
林九娘立于染坊正门,指尖轻扣腰间短刃,目光如针,死死钉在那扇被青苔覆盖的地窖暗门上:“就这里。”
赵构负手而立,青衫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眸光却如古井无波。他手中紧攥着那半张烧焦的纸片——“……赖通已毁,另择……”字迹残缺,却如雷霆贯耳。
“他们换目标了。”他轻声道,语气平静,却藏着千钧杀意。小野寺文久已死,赖通伏诛,可藤原氏的毒牙并未拔尽。他们狡如狐,狠如蛇,惯会弃子保帅,以“死间”换“活网”。如今这染坊密室,便是他们新的巢穴。
“进去。”赵构下令。
火把骤然点亮,皇城司鱼贯而入。地窖之下,景象骇人:墙上挂着数十张大宋官吏的画像,每张背后皆标注职司、轮值、亲眷住址;案上堆满伪造的兵部印信、火漆封条、易容人皮面具;角落火盆余烬未冷,半张密报残片静静躺着——“补给线可用,明州以南无伏。”
赵构眼神一凝。这是他亲手设下的饵,如今竟已被吞下。
“他们信了。”李纲低声,语气凝重。
赵构却未喜,反而更冷:“不是他们信了,是他们急了。”他俯身拾起那半张烧焦的纸,指尖轻抚焦痕边缘,脑海中浮现系统任务栏中那行猩红提示:【情报反制·进度15%】。不够,还远远不够。
“密室原样保留。”他忽然下令,“通风口植入‘迷香·乙三’,剂量极微,仅致眩晕,不留痕迹。”
林九娘一怔:“官家是想……引蛇再出?”
“不错。”赵构唇角微扬,眼中却无半分笑意,“贼若知事败,必弃巢逃遁。可若让他们以为一切如常……”他缓缓抬头,望向那幽深的地窖入口,“那这巢,便是他们的焚身之炉。”
两日后,子时。
染坊外,细雨如织。一名驼背老汉撑伞而至,衣衫褴褛,手中竹篮盛着几把旧伞骨。他左顾右盼,确认无人后,轻轻叩响染坊侧墙三下。暗门开启一线,老汉低头钻入。
然而刚踏进地窖,脚步便微微一滞——呼吸略沉,眼前微晃,似有重物压头。他强撑前行,却未察觉,通风口处,一缕淡得几不可察的青烟正缓缓飘散。
火蛟营早已埋伏多时。
“动手!”
火把骤亮,铁链横锁,老汉尚未反应,已被按倒在地。撕下面具,露出一张陌生却眼熟的脸——兵部录事,陈默,平日沉默寡言,常替同僚代值夜班,从不起眼。
赵构亲至审讯室,未动刑,未喝问,只将两份供状并列案上:一份是小野寺文久临死前的招供,另一份是赖通密信残卷。
“你们藤原氏,专挑‘不起眼’的人下手。”赵构缓缓道,“一个商人,一个工匠,一个低阶小吏……越是无声,越能穿墙透壁。”
陈默浑身剧颤,冷汗如雨:“我……我只是想救我妹妹……他们把她扣在萨摩……”
“影线。”赵构眯眼,“还有几人?”
“五人……潜伏十年以上……我是最后一个联络点……”
话音未落,系统提示悄然浮现——【“情报反制”任务进度+85%】。
赵构缓缓起身,望向窗外夜色:“五人皆已监控。”他淡淡下令,“暂不收网。”
林九娘一惊:“官家?”
“让他们,再传一次假消息。”赵构眸光如刀,“让藤原赖通,亲眼看着他的‘胜机’,驶向地狱。”
千里之外,东瀛萨摩港。
藤原赖通展开密报,嘴角微扬:“宋军补给线已确认,明州以南无伏……好!集结水军,准备迎战!”
他浑然不知,那条“安全航线”,正通往三座沉船密布的死亡海峡。
而此刻,赵构已启驾东行,亲赴明州造船坊督工。夜风拂面,马蹄声碎。他立于新造三层楼船“镇海号”甲板,海风咸涩,战舰巍峨。
忽地——
东侧工棚火光冲天,爆燃声如雷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