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那行马蹄印被新雪覆盖的第七日,塔察儿的身影终于在宋军营地外现身。
他的皮帽结满冰碴,坐骑的马鬃上也挂满霜花,然而在距离辕门百步之遥时,他猛地勒住缰绳,翻身利落滚下鞍子。
少年跌跌撞撞朝着营地奔去,羊皮靴踩在雪壳子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远远便大声呼喊:“宋使!宋使!”
值岗的士兵刚要阻拦,赵鼎已从营帐中掀帘而出。
他手中还紧攥着半卷尚未批阅完的军报,瞧见塔察儿这副模样,眉峰微微一动:“可是弘吉剌部有消息了?”
“正是!”塔察儿冻得发紫的嘴唇不住哆嗦,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布包,“阿爹说愿意用三千里草场来换取茶砖和铁器,还说翁吉剌部、札剌亦儿部也纷纷响应——他们说宋军攻占会宁府时,未曾杀害一个牧民,比那金狗强上百倍!”
油布包打开,里面是三枚刻着狼头纹的青铜符牌,在赵鼎掌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作响。
赵构从帐后转了出来,玄色大氅的下摆沾着尚未擦净的炭灰——他刚刚还在火盆边潜心研究系统新兑换的火炮图纸。
听到“三部归心”,他眼尾微微上扬,可紧接着听到塔察儿下一句话时,神色瞬间凝重起来:“但剩下的蔑儿乞、泰赤乌两部……他们收了金狗的玉扳指和盐巴,宣称要联合出兵,帮完颜宗弼夺回会宁府。”
帐外的北风猛地灌了进来,吹得烛火噼里啪啦跳动不停。
赵构捏着符牌的指节泛白,目光迅速扫过案头摊开的草原地图——蔑儿乞部控制着漠南要道,泰赤乌部则掌控着阴山牧场,倘若这两部真的联兵,宋军北进的粮道便会被死死卡住。
赵鼎将塔察儿按坐在火盆旁,递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羊奶:“你阿爹可有提及这两部的具体动静?”
“泰赤乌的老可汗病得卧床不起,新继位的巴图鲁正急于树立威望。”塔察儿捧着碗的手不住颤抖,羊奶泼洒在羊皮裤上,瞬间结成冰珠,“蔑儿乞的忽都台首领……他儿子去年被金狗抓去当了质子,听说金狗许给他‘草原右丞相’的头衔。”
赵构突然冷笑一声,指尖重重地叩在地图上“会宁府”的位置:“相父,金狗自己都快穷途末路了,又拿什么来许人?不过是画饼充饥罢了。”他转身对着帐外高声喊道:“传杨再兴、岳元帅前来!”
半个时辰后,演武场的积雪已被马蹄踏成一片泥泞。
杨再兴的火器营整齐地排成三列,十二门青铜火炮在晨雾中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他身着锁子甲,腰间别着从系统兑换来的新式火铳,见赵构登上传令台,右手用力捶打胸口:“官家,火器营已备齐三倍火药!”
“放!”
第一声炮响如雷霆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炮弹拖着橘红色的尾焰划破天际,在两里外的靶山上轰然炸开——那原本是一座一人高的冰堆,此刻碎冰夹杂着雪沫冲天而起,足有两丈之高,惊得前来观礼的蒙古使者们纷纷下意识捂住耳朵。
“这是震天雷的改良型号,装药比金狗的多出三成。”赵鼎站在赵构身侧,故意将声音放得清亮,“用来炸城墙,能掀翻半面;要是用来炸骑兵……能把一里地内的人马全都掀进雪窝。”
话音未落,第二波火铳齐射的声音骤然响起。
五百杆火铳同时喷吐出炽热的火舌,前排的桦木靶桩瞬间被打成筛子。
一枚流弹擦着泰赤乌部使者的帽缨呼啸而过,那使者“嗷”的一声惊跳起来,锦袍下露出的毛裤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这时,岳飞的背嵬军如疾风般冲了过来。
八百骑兵呈雁行阵,马蹄奔腾,踏得雪块四处飞溅,马刀出鞘的嗡鸣声盖过了火器射击的余响。
当先的骑兵突然勒住缰绳,阵型眨眼间变作楔形,如利箭般直插“敌阵”——那是二十个扎着草人的木架,转眼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这是‘破甲阵’,专门克制重甲骑兵。”岳飞拨转马头,马刀指向远处被踏碎的草人,“若是遇上金狗的铁浮屠……哼。”
观礼台上顿时传来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札剌亦儿部的老首领捏着胡子连连咂嘴,翁吉剌部的使者则偷偷伸手摸向腰间的匕首——那是金狗上个月送的,此刻被他悄悄塞进了毡靴夹层。
谈判在中军大帐中正式展开。
赵鼎铺开羊皮纸,笔尖蘸上朱砂:“三条。其一,认大宋为宗主,每年朝贡良马百匹;其二,开放边境互市,茶砖、铁器、盐巴一应俱全,你们的皮毛、药材我们全部收购;其三……”他抬眼扫视众人,“若金狗来犯,各部必须派出骑兵助战。”
蔑儿乞部的忽都台首领率先按捺不住:“宗主?那我部的草场……”“草场依旧归你们。”赵构突然插话,手指轻轻敲了敲案上的《互市条例》,“但金狗侵占你们草场时,是谁帮你们抢回来的?是岳元帅的背嵬军,是杨将军的火炮。”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盏都跳了起来,“若不愿合作——”目光扫过忽都台腰间金狗所赐的玉牌,“那我们就用今天演武的火器,帮你们‘清理清理’草场里的‘石头’。”
帐中瞬间安静得能听见炭火燃烧的噼啪声。
泰赤乌部新首领巴图鲁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坐毯上的金线。
忽都台的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小校捧着一个漆盒匆匆跑了进来,盒中装着一封染血的信件。
“启禀官家,这封信是从金狗细作身上搜出来的。”小校声音发颤,“上面说……说金国要扶持一个‘草原共主’,等各部联合抗宋之时,便派兵灭掉所有‘不听话的小部落’。”
赵鼎接过信,匆匆扫了两眼,便递给最近的翁吉剌部首领。
老首领刚看了两行,脸色顿时大变,猛地将信拍在忽都台面前:“你儿子在金狗那里当质子,这信里说的‘共主’,莫非就是你?”
“我哪知道!”忽都台急得跳脚,“金狗去年还抢了我部的羊,怎么可能……”
“那这玉牌又是怎么回事?”札剌亦儿部使者突然扯出忽都台腰间的玉牌,“金狗的‘右丞相’,比我们的可汗还威风?”
帐中瞬间乱成一团。
巴图鲁猛地拔出佩刀,刀尖直抵忽都台的胸口:“你想当共主,那就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弘吉剌部的塔察儿则拉住老首领的袖子:“阿爹,宋使说的互市是真能让我们冬天有茶喝,金狗能做到吗?”
赵构与赵鼎对视一眼,后者微微点头示意。
赵构抬手击掌,帐外立刻走进十几个士兵,手中捧着漆盘——里面盛放着茶砖、精铁短刀、绣着宋字的锦缎。
“茶砖,今年新焙制的建州乌龙;短刀,经过百炼的精钢打造,砍牛骨都不会卷刃;锦缎,是临安绣娘精心绣制的云纹。”赵构拿起一块茶砖,在众人面前缓缓转动,“这些,每月互市时都管够。但要是有人想学金狗……”他指了指演武场的方向,“那火炮可不长眼。”
巴图鲁最先放下手中的刀。
他扯过一块锦缎,擦了擦刀面,闷声说道:“我泰赤乌部,认大宋为宗主。”
忽都台的脸涨得通红,看了看周围攥着武器的各部首领,又瞧了瞧漆盘里的茶砖,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蔑儿乞部……也认。”
盟誓在草原最深处的神山下举行。
七位部落首领高高举起酒碗,酒中泡着从黄河取来的水、从燕山采集的土,还有宋军特意带来的龙脑香。
“今日立誓,若背叛宋主,天打五雷轰,草场盐碱化,牛羊皆瘟死!”巴图鲁喊得最为响亮,酒液顺着他的胡子不断往下流淌。
赵构也端起酒碗,与众人的酒碗碰得叮当响。
火盆里的松枝噼里啪啦作响,火光映照下,他眼底闪烁着明亮的光芒——系统提示音恰在此时在他耳边响起:“整合草原第一步完成,获得2000积分,系统升至中阶。”
赵鼎递过来一个檀木匣,里面装着从系统兑换的《草原治理策》,上面写着“设互市监”“立草场法”“选部落质子入宋学”。
他低声说道:“往后收税、练兵、教化,都依照这上面的方法来。”
夜风突然裹挟着雪粒猛烈刮来。
赵构裹紧大氅,抬眼望向远处——那里有一团黑影在雪雾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只蛰伏的恶狼。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坠(那是穿越前诸葛亮所赠),对身旁的亲卫暗暗使了个眼色。
夜色如墨之时,会宁府外的篝火依旧在熊熊燃烧。
火星子不断蹿上夜空,照亮了墙角蜷缩着的人影——那人腰间别着淬毒的短刀,刀鞘上刻着金狗的狼头纹。
他死死盯着大帐前晃动的“宋”字灯笼,手指缓缓扣住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