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三,上午。
丹鼎门山门,仲裁院。
在这院落深处一间办公室里,一个中年男人顶着个黑眼圈,坐在他位子上,双眼无神,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没睡了。
这人就这么呆着,呆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回过神,开始审阅他面前堆积的案牍,这些都是因丹鼎门内部纠纷一类事情,写过来的处罚请求状子。
一般来说,各院对自身内部事务就有裁决权,不需要经过仲裁院这一手,来到这里的案子,都是案情各方没有统属关系,需要绕这么一下。
显然,这男人对这份工作并没有那么感兴趣,他审阅状子的时候,主要就是看看当事人双方是谁,然后具体事实随便瞟一眼,就盖章同意了。
这里面大多数是高位对低位的发起的处罚,无特殊情况,也不会驳了上位者的面子。毕竟这一道处罚申请需要通过七位仲裁使同意,这里面大多确实有事才会如此不辞麻烦。
这男人就这么麻木地同意,直到他看到一份状子,上面的发起方是升仙院,受罚方是兴州漕务监督张明以。
后面这个名字,这男人有点印象,他揉了太阳穴,细细回想,终于想起来,喃喃道:“这张明以好像是老裴的徒弟吧,嗯。。。老裴怎么没给我打招呼?不管了,先驳回再说。”
拿定了主意,这男人当即换了一个章,往这状子上一盖。
。。。。。。
十一月二十。
张明以做完日常没啥事,就例行给席一兰检查一下,张明以也没注意她是啥时候怀上的,但看胎儿的状态,已经差不多足月了。
这一年已到年底,裴正风去年说要给他走动走动,调回仙艺序列去,结果搞到现在都没消息。不过张明以也不那么急了,他倒想等娃生出来之后再说,要调回丹院烧火,就没那么自由了。
张明以给席一兰检查完一遍,得福又过来找他了。
得福在门外说道:“老爷,又有一封仙门传来的信,是仲裁院下来的。”
“仲裁院?”
听到这个名字,张明以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怎么惹上官司了?他迅速反思最近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好像也没犯什么事啊。
张明以安抚一下席一兰,出门接过得福手上的函件,函件尚未拆封,上面的来款确实是仲裁院。
张明以当场打开函件,里面道明了来函缘由,升仙院指控张明以利用职务影响,破坏了门选秩序,怀疑其中可能有牟利之举,所以申请仲裁院严惩张明以。
但这个严惩申请被仲裁院驳回了,升仙院不服,双方一番拉扯,升级到张明以要回山门接受质询。
利用职务影响破坏门选秩序?
张明以看到这条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那升仙院的接引使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张真人都不知道啊,怎么就破坏了门选秩序,还怀疑张明以在其中有牟利举动。
谁不知道这门选的利益都让升仙院的人给包圆,那升仙院的人鼻子都翘上天,还都护食得很,张明以哪里敢去捋他们的虎须。
张明以心里觉得冤。
这是个很严肃的事情,张明以必须积极应诉,不然真要挨一记重的。现在情况还不是很糟,张明以还有说话的机会,那仲裁院把申请驳回了一次,显然就是山门那边师父在发力了。
一念至此,张明以对一旁得福说道:“得福,我有要事要回山门一趟,席娘子的事情就交给你来张罗了。”
得福一愣,说道:“哦,好,老爷,我会找人来照顾席娘子,保证让小少爷平安落地。”
张明以点头,说道:“你帮我去席娘子家,把她娘请过来,也让她帮忙照看。”
得福领命离去,张明以回房和席一兰说了这事。
这女人是镇定性子,说道:“大郎,一路小心,我和孩子等着你回来。”
张明以说道:“我会小心的,你不必担心我,我让得福把你娘请过来,好好准备。”
交代完后,张明以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发了。
这仲裁院的函件要求张明以在收到函件的半个月内赶到仲裁院应诉,张明以还得稍微快一点,但又不能太快。
按理来说,张明以让小鲤子驮自己一程,最多也就两天就能赶回山门。但现在他正好在吃官司,上面很多眼睛都在盯着他,他的一切举动都要合理合规,豢养鱼妖这事情被揪住,怕是又起枝节。
所以他最后还是决定走陆路,沿着驿站一直走加急,大概十天就能赶回山门,但那也是相当的苦。但好处是有迹可循,合理合规。
十一月二十九,夜。
张明以赶回了山门,往三草堂去,见到了裴正风。
裴正风亮起堂子,坐下就说道:“你怎么就惹到了升仙院了?要不是你宋师叔在仲裁院当值,你小子都要被先斩后奏了。”
张明以露出一张苦瓜脸,说道:“我也不知道啊,今年那接引使是谁,我都不知道。妈的,这狗东西,以后落在我手里,看我怎么弄他。”
裴正风狐疑道:“真没有?”
“真没有!”
听到徒弟如此笃定,裴正风选择相信,说道:“好,那明天就安排你上堂对质一下,你也不用怕,咱们离阳还是有些自己人能说得上话的。”
朝上有自己人,张明以一下很有信心,毕竟这事他觉得自己是在理的。
他稍稍放松,说道:“师父,你去年跟我说今年要把我弄回山门,这都年底了,怎么还是没有消息?”
裴正风说道:“你急什么?你的举荐信上个月已经递到玄瀚真君那里去了,真君日理万机,一时间没个回复,那也正常,你再等等,不是今年就是明年初了。”
张明以说道:“师父,要是真君不答应怎么办?”
“不答应?你自己连这点信心都没有吗?”裴正风有点来气,“下面那些阿猫阿狗都能混上来,你连胜过那些阿猫阿狗的信心都没有?”
张明以笑道:“我当然是比那些阿猫阿狗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