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归途乐事
从矿场出来的官道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沈清辞窝在谢景行怀里，黑马走得慢悠悠的，蹄子踏在石板路上“哒哒”响，像在打拍子。她手里的糖画早吃完了，只剩根光溜溜的竹签，被捏在小胖手里晃来晃去，时不时戳到谢景行的衣襟。
“别闹，小团子。”谢景行低头捏了捏她的脸蛋，指尖沾着点糖渣，甜丝丝的。他从怀里掏出个新玩意儿——只巴掌大的木鸢，翅膀上画着海棠花，尾巴系着银丝，“这个给你玩，别戳我了。”
沈清辞立刻把竹签扔了，两只小胖手捧着木鸢咯咯笑。血脉簪的红光往木鸢上一照，银丝尾巴突然“咻”地变长，拖着木鸢往天上飞，吓得旁边的猎鹰扑棱棱追上去，把银丝当成了小虫子。
“看我的！”三哥沈清尧用工兵铲在地上划了道蓝光，托着木鸢往高处送。木鸢在半空中打了个转，翅膀上的海棠花突然活了似的，落下几片花瓣形状的金光，正好落在沈清辞的小披风上。
“像仙女散花！”五哥沈清河举着星图木牌追着木鸢跑，木牌的金线缠着银丝尾巴，让木鸢飞得更稳了，“清辞快看，它在画圈圈！”
谢景行的黑马突然停下脚步，低头蹭了蹭沈清辞的小腿。她低头一看，原来月牙跟在后面，正用脑袋顶木鸢的影子，马鬃上的银雾小花蹭得她脚踝痒痒的。
“月牙也想玩。”沈清辞拍着谢景行的胳膊，“让它也玩玩嘛。”谢景行笑着勒住缰绳，黑马很配合地往旁边挪了挪，给月牙腾出位置。
二哥沈清珩突然掏出个布袋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琉璃珠：“来玩套圈啊，套中哪个珠子，晚上就给哪个珠子刻小老虎。”他在路边摆了排小石子当靶子，“清辞先来。”
沈清辞的小胖手捏着琉璃圈，胳膊往后缩了缩，猛地往前一扔——圈儿没套中石子，反倒稳稳落在谢景行的靴尖上。大家都笑了，她却鼓着腮帮子说：“我是故意的！给谢景行哥哥套个大老虎！”
谢云从包袱里翻出个铜铃铛，系在木鸢的尾巴上。风吹过的时候，铃铛“叮铃铃”响，和黑马脖子上的铜铃凑成了好听的调子。他指着远处的茶棚：“前面歇脚，我请大家吃桂花糕。”
茶棚的老板娘是个笑眯眯的胖大婶，见了沈清辞就往她手里塞蜜饯：“这小娃娃长得跟仙童似的。”她的摊子上摆着刚出炉的糖画，有小兔子、小老虎，还有条威风凛凛的龙，“要不要尝尝婶子的手艺？”
“要龙！”沈清辞指着最大的那条龙糖画，眼睛亮得像星星。谢景行刚要掏钱，三哥沈清尧已经把工兵铲往桌上一拍：“用这个换！”铲头的蓝光在糖画摊上扫了圈，所有糖画的尾巴都多了片海棠花瓣，“算我们给婶子添彩头。”
大婶乐得合不拢嘴，把龙糖画往沈清辞手里塞：“送你了送你了！下次让你哥哥们多来照顾生意。”她又端来碗酸梅汤，特意用小瓷碗给清辞盛了一碗，“解解暑。”
沈清辞叼着龙糖画，小口喝着酸梅汤，突然被桌下的动静吓了一跳——寻矿鼠正和老板娘的狸花猫对峙，爪子都竖起来了，却不敢真的扑上去。雪貂从她袖口里钻出来，对着狸花猫“嘶”了一声，吓得对方夹着尾巴跑了。
“还是雪貂厉害。”四哥沈清越笑着给雪貂顺毛，药箱里的回魂草突然冒出来，卷了颗蜜饯递过去，“奖励你的。”
“前面有集市！”五哥沈清河突然指着远处，星图木牌的金线指向片热闹的人群，“好像在办庙会！”
沈清辞立刻从谢景行腿上滑下来，拽着他的衣角往集市跑，龙糖画的糖渣掉了一路。集市入口搭着彩牌楼，挂着红灯笼，卖糖葫芦的、捏面人的、耍杂耍的挤了满满一条街，空气里飘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香味。
“糖人！”沈清辞指着个捏面人的摊子，摊主正在捏个小娃娃，穿着虎头鞋，发间别着朵花，像极了她。谢景行笑着掏钱：“给我们捏一套，七个小人。”
摊主眼睛一亮，手脚麻利地动起来。不一会儿，七个栩栩如生的面人就摆好了：大哥举着卷宗，二哥捏着石子，三哥扛着工兵铲，四哥抱着药箱，五哥举着星图，谢景行牵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团子，正是沈清辞。
“像不像？”谢景行把小团子面人递给沈清辞，她举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人，咯咯笑得停不下来，血脉簪的红光在面人头上绕了圈，给它加了个小小的光冠。
逛到杂耍摊时，有个吞剑的艺人正在表演，看得沈清辞眼睛都不眨了。突然那艺人手一抖，剑差点掉下来，二哥沈清珩的石子“咻”地飞出去，稳稳地托住剑柄，又悄无声息地收了回来，谁都没发现。
“好厉害！”沈清辞拍着小胖手，艺人得意地鞠躬，没注意自己的剑鞘上多了个小小的青光印记——那是二哥的记号，保他接下来表演不出岔子。
四哥沈清越在药摊前停下，给摊主看了看药箱里的回魂草，对方立刻肃然起敬，非要把最好的雪莲送给清辞：“这是给小仙子补身子的。”沈清越拗不过，用一颗能治风寒的药丸换了雪莲，乐得摊主连声道谢。
三哥沈清尧最懂小团子的心思，拉着她往套圈摊跑。这里的奖品是各式各样的绒毛小动物，有兔子、狐狸、老虎，最大的那个是只雪白的龙形玩偶，比沈清辞还高。
“想要那个龙吗？”三哥举起工兵铲，蓝光在套圈上绕了圈，“看三哥的。”他随手扔出个圈，“咻”地飞出去，稳稳套中龙玩偶的脖子。摊主眼睛都直了，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沈清辞抱着比自己还大的龙玩偶，笑得脸蛋通红。谢景行帮她托着玩偶的肚子，免得压着她。寻矿鼠钻进玩偶的耳朵里，雪貂蜷在玩偶的爪子上，守护兔则霸占了玩偶的脑袋，把它当成了新窝。
逛到傍晚，大家在集市的酒楼吃饭。沈清辞坐在谢景行和四哥中间，面前摆着一桌子小点心：桂花糕、杏仁酥、蜜饯梅，还有碗甜糯的八宝粥。哥哥们轮流给她夹菜，谢景行则负责把鱼肉里的刺挑干净。
“明天就能到玉门关了。”大哥沈清晏喝了口酒，卷宗上的“归途乐事”章已经被红笔勾掉，“过了玉门关，换马车走官道，不出三天就能到京城。”
“回京城能看花灯吗？”沈清辞嘴里塞着桂花糕，含糊地问。谢景行帮她擦了擦嘴角：“等处理完宫里的事，我带你去看最大的花灯。”
“还要吃糖画！”
“还要骑月牙！”
“还要和谢景行哥哥放风筝！”
小团子数着自己的愿望，手指不够用就用脚趾头数，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集市的灯笼都亮了，像一片星星落在人间，映得沈清辞的笑脸格外甜。
吃完饭往外走时，遇见个卖萤火虫的小贩，笼子里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像会发光的小星星。沈清辞盯着笼子看，眼睛里也像有星星在闪。谢景行直接买下了整笼萤火虫，打开笼子让它们飞出来，围着沈清辞打转。
“像仙女！”五哥沈清河举着星图木牌，木牌的金线缠着萤火虫，在半空拼出个大大的笑脸，“我们的小团子是萤火虫仙子！”
沈清辞追着萤火虫跑，裙摆在灯笼下划出好看的弧度。哥哥们和谢景行跟在后面，笑着看她玩闹，月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温暖的画。
回到客栈时，沈清辞已经困得睁不开眼，还攥着那只木鸢不肯放。谢景行把她抱进房间，小心地把木鸢放在床头，又给她盖好被子。守护兔蜷在她枕头边，雪貂和寻矿鼠挤在她脚边，猎鹰则在窗台上守着，一切都那么安稳。
哥哥们在外面商量回京后的安排，声音压得很低，怕吵醒小团子。谢云说宫里的眼线传来消息，李贵妃还不知道矿场的事败露了，正在忙着准备中秋围猎；大哥说要提前给陛下递消息，让他有所防备；二哥说已经布好了眼线，保证中秋围猎时万无一失；三哥和五哥在研究给清辞准备什么生辰礼物；四哥则在调配能解蚀心散的丹药。
“放心吧，有我们在，清辞什么都不用怕。”谢景行望着窗外的月光，轻声说。黑马在客栈的马厩里打着响鼻，和月牙依偎在一起，像是在守护着里面的好梦。
沈清辞在梦里咯咯笑，大概是梦见了萤火虫，梦见了糖画，梦见了哥哥们和谢景行哥哥，梦见了京城里即将到来的花灯。她的世界就是这么简单又美好，有吃不完的甜食，有玩不尽的乐趣，有永远宠着她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像被阳光包裹着。
第二天一早，队伍又出发了。沈清辞坐在谢景行和大哥中间的马车里，怀里抱着龙玩偶，手里摆弄着木鸢，时不时掀开窗帘看看外面的风景。哥哥们骑马护在马车周围，谢云在前头引路，黑马和月牙跟在旁边，一切都那么惬意。
官道两旁的田野里，农民正在收割庄稼，金黄的稻穗压弯了腰，像铺了一地的金子。沈清辞指着田里的稻草人，谢景行就用木鸢的银丝给稻草人编了个小帽子；她看见路边的野花，四哥就摘来给她编成小花环；她想吃烤红薯，三哥就用火折子在路边烤了两个，香喷喷的甜糯。
走到一处小河边时，大家停下来休息。河水清清的，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沈清辞脱了鞋袜，把小胖脚伸进水里，吓得小鱼都围了过来。谢景行蹲在她旁边，用树枝给她捞了只小小的贝壳，里面还住着个小螃蟹。
“小螃蟹！”沈清辞把贝壳捧在手心，小螃蟹挥舞着钳子，逗得她直笑。二哥沈清珩用石子在河边围了个小水洼，把小螃蟹放进去，又捞了些小鱼陪它玩，成了个小小的“水族馆”。
五哥沈清河举着星图木牌往天上照，突然喊：“快看！有大雁！”一群大雁排着“人”字往南飞，谢景行的木鸢飞起来，跟着大雁飞了一段，像在给它们引路。
“大雁要回家了。”沈清辞望着雁群，突然说，“我们也要回家了。”
“对，我们要回家了。”大哥沈清晏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头，“回我们自己的家。”
夕阳西下时，马车终于抵达了玉门关。城门楼在晚霞中泛着金光，守城的卫兵看见沈家的标记，笑着放行。进了城，马车直接驶向沈家的商号，掌柜的早已备好舒适的马车和丰盛的饭菜，却在见到他们时，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住了。
“出事了？”沈清晏立刻皱起眉，卷宗从袖中滑出，封面的鸿雁纹竟在微微发黑。掌柜的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京里来的急信，说……说沈夫人被李贵妃请去宫里，至今没回府，还让带句话给小小姐——‘宫里的桂花糕，比家里的甜’。”
沈清辞正抱着龙玩偶往商号里跑，听见“桂花糕”三个字突然停下脚步。她脖子上的血脉簪“嗡”地一声发烫，红光照亮了掌柜手里那封火漆印发黑的信纸，上面隐约映出个模糊的影子——娘的发髻上，别着一支她从未见过的黑色珠钗。
谢景行突然把沈清辞往怀里紧了紧，黑马不安地刨着蹄子，远处的天边，最后一缕晚霞被乌云吞没，像被打翻的墨汁，瞬间染黑了半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