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暗夜异动
沈清辞怀里的木牌突然烫起来,像揣了块刚出炉的海棠酥。“沈氏宗祠” 四个字的笔画间渗出金粉,不是祠堂梁柱上那种闪着冷光的鎏金砂,是带着温度的、稠得像蜂蜜的金液,顺着木纹往下淌,在她手背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凉丝丝的又带着暖意。
“烫!” 她把木牌往谢景行怀里塞,腕间的银铃突然倒着响,铃舌朝上抵住铃身,发出 “嗡嗡” 的闷响,震得指尖发麻。这是她戴铃三年来头一回遇上的怪事,就像有只看不见的小手在里面使劲摁着。
“咋了?” 三郎的大嗓门从月亮门冲出来,他刚在厨房偷摸吃了半盘桂花糕,宝蓝色短打的袖口沾着糕点碎屑,在灯笼光下看着像撒了把白芝麻。他抄起墙角的铁锹就往祠堂跑,鞋跟磕在青石板上 “噔噔” 响,却被谢景行一把拽住后领。
“别动。” 谢景行的声音压得很低,手掌护在沈清辞肩上,把她往身后藏得更严实。月光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来,照亮祠堂的青砖墙 —— 那些新砌的砖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像被墨汁泡过的宣纸,连砖缝里的白灰都透着乌色。
沈清辞往谢景行背后缩了缩,发间的玛瑙兔子突然支棱起银丝耳朵,宝石红的眼睛在暗处亮得惊人。这小兔子是谢景行昨天给她别在发间的,此刻竟顺着发丝往上爬,稳稳蹲在她头顶,耳朵尖正好贴着海棠簪的红宝石,像在站岗放哨。
“是蚀骨墨!” 大郎提着灯笼跑过来,藏青色官袍的下摆沾着泥点,显然是从书房一路狂奔过来的。灯笼光晃过他的脸,能看见眉峰拧成个疙瘩,“萧侍郎那伙人的坏东西,专啃木头石头!”
五郎举着本《西域奇物志》从回廊跑出来,书页被风撕得哗哗响,边角卷得像朵喇叭花。“书上说这墨遇灵力会活过来!” 他指着插图上的黑色藤蔓,声音都带了颤,“你看你看,跟墙上爬的一模一样!”
众人这才发现,黑墙表面正蔓延着细密的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砖缝里游走。所过之处,白天工匠们新砌的砖墙竟泛起腐朽的灰,连坚硬的青石地基都冒出细密的孔洞,像被虫蛀过的木头。
“快摘了铃铛!” 四郎背着药箱从后门赶来,镜片后的眼睛盯着沈清辞腕间的银铃,药箱上的铜锁随着他的脚步叮当作响,“这动静怕是铃铛引起来的!”
“别摘。” 谢景行按住沈清辞解铃绳的手,指尖指着银铃内侧的海棠纹。只见那些纹路正渗出细小的金珠,滴在地上凝成指甲盖大的符咒,每落下一滴,墙上的黑纹就往后退半寸,像被烫着似的缩成一团。
“好样的!” 三郎举着铁锹猛拍大腿,震得廊下的灯笼都晃了晃,“比四弟的金疮药还管用!” 他说着就要往前冲,却被大郎拽住 —— 祠堂深处突然传来 “咔嗒” 一声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捏碎了。
话音未落,墙上的黑纹突然加速蔓延,顺着地面往他们脚边爬来,所过之处,青石板竟冒出缕缕青烟。沈清辞吓得往谢景行怀里钻,头顶的玛瑙兔子却突然蹦起来,顺着她的发梢滑到海棠簪上,银丝耳朵猛地刺破红宝石表面,在宝石内部转出朵银色的花。
“有字!” 五郎的声音拔尖,举着灯笼凑到沈清辞发间。海棠簪的红宝石裂纹里浮出几行小字,像用银线绣上去的:“墨生骨,铃破之,兔引光,簪承之”。
沈清辞盯着那行字,突然想起昨天在密室里看见的铭文。她踮起脚把腕间的银铃往海棠簪上一靠,金红两色的光突然 “嘭” 地炸开,像朵盛开的海棠花,瞬间将爬过来的黑纹烧得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剩下。
祠堂的黑墙渐渐变回青灰色,只是新砌的砖上多了无数细小的孔洞,像被细针扎过的筛子。大郎举着灯笼走进祠堂,光晕扫过供桌时突然定住:“这里有东西。”
供桌中央的地基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巴掌大的凹槽,形状正好能容下沈清辞的银铃。凹槽底部刻着幅微型星图,北斗七星的斗柄处嵌着颗米粒大的红宝石,与瀚海宫密室里的星图分毫不差,只是在紫微垣的位置多了个小小的 “鸿” 字。
“是钥匙孔。” 谢景行接过沈清辞递来的银铃,轻轻嵌进凹槽。只听 “咔嗒” 一声,整个祠堂突然亮了起来 —— 梁柱上的金粉纹路全被激活,在地上投下巨大的星图,与之前找到的罗盘商道图完美重合,连西域沙漠的沙丘轮廓都分毫不差。
“原来如此。” 大郎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颤抖,他蹲下身摸着地上的星图纹路,“先祖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捣乱,故意用蚀骨墨当试金石。” 他转头看向沈清辞,眼里的笑意像浸了蜜,“只有能让铃佩发光的娃娃,才能看到真正的商路图。”
三郎伸手去摸梁柱上的金粉,指尖刚碰到,那些纹路突然动了起来。地上的星图缓缓旋转,北斗七星的斗柄像根指针,稳稳指向祠堂后的石榴树,在树根处聚成个萤火虫似的光点。
“那儿有宝贝!” 沈清辞的银铃突然从凹槽里弹出来,腾空往石榴树飞去,金光照亮了树下的青砖。众人跟着跑过去,三郎挥着铁锹往下挖,没挖两下就碰到块硬物 —— 是块刻着兔子纹样的青石板,锁孔与沈清辞头顶的玛瑙兔子一模一样。
“清辞快来!” 三郎把铁锹往旁边一扔,拍掉手上的泥。沈清辞踮起脚取下头顶的玛瑙兔子,往锁眼里一塞,石板 “轰隆” 一声翻开,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里面飘出股熟悉的味道 —— 正是傍晚她在廊下闻到的、带着海棠香的西域 “干雪” 味。
谢景行举着火把往下照,火光照亮了盘旋向下的石阶。两侧的石壁上嵌着夜明珠,每隔三步就有一颗,把石阶照得像铺了层碎银。石壁上的壁画在珠光里渐渐清晰:画上的人穿着沈家先祖的衣袍,正把串银铃、一只玛瑙兔子和一枚海棠簪放进石匣,匣底刻着行大字:“鸿光不灭,沈氏不绝”。
“先祖早就知道清辞厉害!” 五郎的手指抚过壁画上的银铃,突然指着铃身喊,“上面刻着‘惊鸿’俩字!”
沈清辞凑近了看,果然在壁画的银铃上找到那两个小字,笔锋和她腕间银铃内侧的刻痕一模一样。头顶的玛瑙兔子突然跳进她掌心,用银丝耳朵蹭了蹭她的指尖,像是在说 “没错吧”。
“护卫先下去探路。” 大郎的声音沉稳,指挥着护卫举着盾牌鱼贯而入。石阶深处很快传来护卫的惊呼声,众人跟着跑下去,只见石阶尽头的密室比祠堂还宽敞,地上堆满了上了锁的木箱,最上面的那个箱子没盖严,露出里面的账册封皮 ——“西域商路秘记” 五个字在珠光里闪着暗金。
“是商路图!” 三郎一把掀开箱盖,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叠叠泛黄的账册,每一页都画着详细的路线图,连沙漠里的水井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他翻到其中一页,突然指着插图喊,“这不是清辞吗?”
插图上画着个穿红裙的小姑娘,腕间银铃正与空中的星图相呼应,脚下踩着只玛瑙兔子,发间的海棠簪亮得像团小火苗。虽然画中人的脸被云雾遮着,沈清辞却觉得格外亲切,就像在铜镜里看见自己。
谢景行翻到账册的最后一页,那里画着座雪山,山脚下的石碑上刻着 “瀚海秘库” 四个大字,旁边用小字标注着:“需三物同辉,方见库门”。他指尖点着那行字,突然看向沈清辞:“原来要银铃、兔子和玉簪一起发力才行。”
话音刚落,整个密室突然剧烈摇晃起来,头顶的夜明珠纷纷坠落,砸在地上 “噼啪” 作响。大郎当机立断:“快出去!这是机关,防止外人进来!”
众人跟着他往石阶上跑,沈清辞跑在中间,谢景行在前头开路,三郎在后头护着,银铃在腕间 “叮铃” 响,像在给他们加油。刚跑出洞口,身后就传来 “轰隆” 巨响,青石板重新合了上去,连条缝隙都没留下,仿佛从未被打开过。
沈清辞摸了摸发间的海棠簪,鸽血红宝石突然变得透亮,像块小小的琉璃镜。她往里面一看,竟映出祠堂的全貌 —— 那些被蚀骨墨蛀出的小洞洞,在砖墙上组成了个大大的 “安” 字,笔画圆润,像是有人特意画上去的。
“先祖在护着咱们呢。” 谢景行凑过来看,指尖轻轻碰了碰宝石表面,“你看这‘安’字,多周正。”
三郎拍着大腿笑:“萧党那帮笨蛋,本想搞破坏,反倒帮咱们激活了星图!” 他突然挠挠头,“对了,刚才祠堂里啥碎了?”
大郎从袖中掏出块碎玉佩,边角还沾着墨渍:“他们的追踪器,被星图的金光震坏了。” 他随手把碎玉往旁边的草丛一扔,“这下再也找不着这儿了。”
回前厅的路上,沈清辞的银铃总往祠堂方向晃,像是舍不得离开。谢景行笑着逗她:“给你的三样宝贝起个名字不?”
“银铃叫鸿光,兔子叫守护,玉簪叫血脉!” 沈清辞脆生生地说,银铃突然 “叮铃” 响了三声,像是在答应她。头顶的玛瑙兔子也晃了晃耳朵,红宝石眼睛亮得更欢了。
天亮时,工匠们来上工,围着祠堂的小洞洞啧啧称奇。“这墙咋回事?” 老工匠摸着砖面直摇头,“昨儿还好好的,咋一夜之间多了这么多眼儿?”
三郎凑过去吹牛:“昨晚有妖怪来捣乱,被我一铁锹打跑了!” 他比划着挥铁锹的动作,“那妖怪黑不溜秋的,跟墨汁似的……”
工匠们都笑他吹牛,说他是看话本看入迷了。三郎急得直跺脚,拉着沈清辞作证:“清辞你说!昨晚是不是有妖怪?”
沈清辞捂着嘴笑,腕间的银铃 “叮铃” 响,像是在帮三郎说话。谢景行正在廊下修补祠堂外墙,他手里的刻刀在新砖上流转,很快雕出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正好盖住最大的那个孔洞,金粉在晨光里闪着细亮的光。
五郎坐在石榴树下翻账册,时不时念两句:“原来西域的胭脂是用海红花做的……” 三郎凑过去听,没多久就跟五郎争起来,一个说商路图该画得再热闹点,一个说要严谨不能瞎画。大郎和四郎坐在石阶上研究蚀骨墨的解药,四郎往瓷碟里倒药粉,大郎就负责递水,配合得默契极了。
沈清辞坐在廊下的竹椅上,怀里抱着发烫的木牌,看着院子里热热闹闹的景象。银铃在腕间轻轻晃,头顶的玛瑙兔子趴在海棠簪上打盹,三样宝贝的光芒在她身上汇成小小的光球,暖乎乎的像揣了个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