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迅速打开箱子,取出几个特制的玻璃采样瓶和吸管,
极其小心地开始采集空气中的香气样本,他的动作专注而迅速。
“怎么了?这香味有问题?” 韩笑追问。
林一采集完样本,盖上瓶盖,标签上写下“百乐门休息室空气采样-唐案”,然后才抬起头,脸色异常严肃:
“…韩探长…这香气…极其异常…” 他低声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我从未闻过如此…复杂且具有强烈侵入性的复合香型…
它…不像任何已知的商业香水…其中似乎含有…
几种极其稀有、甚至可能具有生物活性的植物萃取成分…
以及…某种我暂时无法识别的、冰冷的合成底香…”
他走到唐晚晴的遗体旁,小心翼翼地用镊子,
从她裙摆和手腕处提取了一些极其微小的、可能附着香气的纤维和皮屑样本。
“我需要立刻回实验室分析…” 林一的声音低沉,
“…我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这香气…恐怕…
不仅仅是香味那么简单…它很可能…就是导致唐小姐死亡的…关键所在!”
唯一的异常,是那挥之不去的、夺命的奇异香气。
一场围绕这缕暗香、席卷上海滩顶流社会的风暴,骤然降临。
而韩笑与林一,已然站在了风暴的最中心。
百乐门舞厅的璀璨灯火,此刻仿佛凝固成了冰冷而刺目的审讯灯。
奢华依旧,却再无半分欢愉,只剩下一种被死亡阴影笼罩后的、令人窒息的沉寂与压抑。
衣香鬓影化作了惊魂未定,觥筹交错变成了窃窃私语和不安的张望。
黄色的警戒线如同一条冷酷的分界线,将这片浮华之地切割成了虚假的平静与真实的罪案现场。
韩笑站在舞池中央,卡其色风衣敞着怀,露出武装带和枪套的冷硬轮廓。
他双手叉腰,浅褐色的眼眸如同两把淬火的刮刀,
毫不留情地扫过在场每一位身份显赫的男男女女。
他的目光粗粝、直接、带着一种底层摸爬滚打淬炼出的穿透力,
与周围环境那种精心修饰的优雅与矜持格格不入,
甚至形成了一种尖锐的、令人不适的冲突感。
“诸位!”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金属质感,
清晰地压过所有低语,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今晚这里发生了一起非常严重的案件!在座各位都是重要的当事人和见证人!
我需要你们每个人的配合!在巡捕房完成初步问询记录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话音落下,人群中立刻泛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不满的低语。
一位身穿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绅士(某洋行董事)率先开口,语气带着居高临下的不悦:
“…韩探长是吧?…我是英国侨民,我有权联系我的律师。
而且,唐小姐的不幸…很明显是突发疾病…
如此兴师动众,限制人身自由,恐怕…不太合适吧?”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几位外籍人士的附和。
一位珠光宝气、穿着墨绿色丝绒旗袍的贵妇(某纱厂老板的妻子)用蕾丝手帕捂着鼻子,尖声道:
“…哎哟喂…吓死人了呀…阿拉又伐晓得啥情况…侬把我们关在这里做啥?…
这里空气老不好的呀…我要回去吃安神药了呀…”
“探长先生,” 百乐门的总经理,一个油头粉面、八面玲珑的男人,擦着汗凑上来,试图打圆场,
“…您看…这都是有头有脸的客人…是不是…换个更…更缓和的方式?…我们可以提供名单…”
韩笑根本不吃这一套。他猛地一挥手,打断对方的话,目光冷冷地盯住那位洋行董事:
“先生!这里是法租界!发生了命案!我说了算!
你的律师可以等,但真相不能等!至于是不是疾病…”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等我们的法医博士验过之后,自有公断!现在,请回到你的座位,等待问询!”
他的强硬态度让那位董事脸色一阵青白,张了张嘴,
最终还是在一众巡警冷峻的目光下,悻悻地退后。
韩笑不再理会这些杂音,开始雷厉风行地部署任务。
“杜冲!带人挨个登记!姓名、身份、住址、
与死者关系、今晚活动轨迹、最后见到死者的时间和情况!
一个不许漏!重点排查与死者跳过舞、喝过酒、有过近距离接触的人!”
“老姜!带技术队!彻底搜查休息室、吧台、厨房、甚至垃圾桶!
所有酒杯、餐具、食物残渣、可疑物品,全部取样封存!
特别是唐晚晴可能接触过的任何东西!”
“小陈!带一队人,控制所有侍应生、乐手、后台人员!分开问话!不许串供!”
命令一道道下达,巡捕们立刻行动起来。舞厅内气氛更加紧张,
穿着制服的巡警穿梭于西装革履和旗袍珠宝之间,形成一种极其怪诞的画面。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