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归云山风起云涌,明镂在颖川城与血煞交战时,另一边,颖川城西北方向的落霞城外的棋盘上,松风观的风月真人捻起一枚白子,望着归云山方向的霞光:“雷道友,你看那阵光,是‘归墟镇岳阵’动真格了?”
雷千熙执黑子的手悬在半空,指尖在棋子上轻轻摩挲,目光随着霞光的起伏微动:“青榆洛师叔的意思,我们做师侄的怎敢妄议。只是阮师兄……” 他话锋一转,望着棋盘上胶着的局势忽然笑道,“这局棋,该你落子了。” 棋盘上黑白子交错纵横,恰如眼下颖川四城的纷乱局势,白子被黑子围在边角,却暗藏突围的生机。
……
颖川城东北方向的流云城外的酒肆里,姚崇给刘铭盛满上酒,酒液撞击陶碗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望着远处天际隐约的灵光,眉头紧锁:“刘道友,听这动静,宗门派系是要跟徐家撕破脸?真不给我们颖川郡留条活路?”
刘铭盛仰头饮尽,酒液顺着嘴角淌下,打了个酒嗝,带着三分醉意道:“管他呢。阮袆然要折腾,就让他折腾去。” 他将空碗往桌上一墩,“咱们喝酒,喝完这坛,我还得回去给师父复命呢。至于颖川郡的事……” 他眼尾扫过远处归云山的方向,语气添了几分深意,“或许还会有转机呢。”
……
颖川城西南方向的出云城,驻守金丹御灵门楚惟,被一蒙面人使计引出,至出云城外一山巅。山风卷着松涛掠过,吹得两人衣袂猎猎作响。
蒙面人(归叶)望着远处归云山方向隐约传来的灵力波动,声音透过面巾显得有些沉闷:“楚道友胆子不小,倒是沉得住气,归云山都打翻天了,还守着这出云城?”
楚惟手按腰间玉佩,指尖已触到冰凉的玉质,眸光微冷:“楚某自有计较,道友是谁?跑到我出云城的地界,就不怕引起误会?”
归叶轻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嘲弄:“某家只是颖川一散修,至于误会?哼,据我所知,徐家与御灵门井水不犯河水数百年,若不是有人非要搅动风云,我颖川地界又何至混乱至此?”
楚惟眉头微蹙,指尖悄然滑向腰间储物袋的袋口:“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御灵门与徐家向来相安无事,何来搅动风云之说?”
归叶身形微动,御开楚惟身上散发出的金丹威压,语气里多了几分讥诮:“相安无事?楚道友怕是忘了几月前发生在徐家的虫灾?还有近几天迷雾沼泽的异动?” 他抬手拂过鬓边被风吹乱的发丝,“这些事看似与御灵门无关,可细细想来,哪一件不指向有人在暗中挑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楚惟的手,“何况归云山此刻打得正酣,嘿嘿,御灵门是否真的有意插手呢?”
楚惟脸色沉了沉,周身灵力骤然绷紧:“道友探查得倒是清楚,看来并非普通散修。既然不肯露真面目,多说无益。” 他转身便要回城,“楚某还有要务在身,不陪道友闲聊了。”
“楚道友留步。” 归叶身形一闪拦在他面前,山风掀起他面巾的一角,露出下颌紧绷的线条,“最后一句,御灵门若执意插手,届时波及损耗可是我们整个颖川郡的势力,可别怪某家没提醒过。”
楚惟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城门阴影中。归叶望着他的背影,抬手扯下面巾一角,露出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山风吹过他的侧脸,将那抹笑意吹得愈发耐人寻味。
血煞施展 “血遁术” 逃向归云山方向,一道血光划破天际,速度快如流星,所过之处留下淡淡的血腥气,在空中凝成一道转瞬即逝的红痕。
归真见状,脚尖在剑脊上一点,长剑嗡鸣作响,化作一道青芒紧随其后,正是他修炼多年的 “剑遁” 之术。两道流光一前一后,在荒野上空拉出长长的轨迹,青芒如锲而不舍的追日者,紧咬着前方的血光不放。
归云山在颖川城北百里左右,血煞本就伤势未愈,‘血遁术’虽快却后劲不足,血光的亮度渐渐黯淡。
归真的‘剑遁’则后劲绵长,青芒愈发炽烈,眼看距离不断缩短。
就在即将追上的刹那,血煞忽然张口喷出一口精血,血光猛地暴涨数尺,如同垂死挣扎的烛火骤然亮起,速度陡然加快,竟硬生生拉开了距离。
归真眉头紧锁,将灵力催至极限,长剑青芒几乎要凝成实质,可百里距离,几息之间终究难越。
血煞的身影已融入归云山方向的天际线,与枯骨等人的气息汇合。归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血光消失在云层中,‘剑遁’之势一滞,随即毫不犹豫,剑光从侧面遁入归云山,如同一道青虹隐入山峦的阴影。
归云山巅的风裹挟着血腥气掠过,卷起地上散落的断剑残甲。
血煞重生后的断臂因再次动用血河大法渗出血液,指缝间不断渗出暗红的血珠,血雾缭绕的脸上满是戾气:“枯骨、阮执事,卜执事,看情况这‘归墟镇岳阵’比预想的难缠数倍。”
他喘着粗气,声音里带着伤势牵动的颤抖,“徐家来了一个陌生的金丹剑修,实力相当强悍,我在颖川城已折损不少精血,再耗下去怕是讨不到好,依我看,不如先行撤退,从长计议。”
枯骨拄着魂幡的手紧了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骷髅头拐杖顶端的幽火忽明忽暗,映得他半边脸在阴影里忽隐忽现:“血煞说得在理。徐家的阵法运转流畅,显然早有准备,况且各方势力都在观望,并未真心相助。”
他瞥了眼远处阵中跃动的灵光,那光芒里蕴含的厚重力量让他心头一沉,“老夫的甲尸军已经折损三成,再不退,怕是要赔在这里。”
阮执事捻着颌下短须,目光扫过阵中徐家修士的阵型,见他们虽有伤亡却阵型不乱,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枯骨道友这话说得太早了。血煞道友不过是小伤,何至于如此畏缩?”
他转向卜执事,语气添了几分不容置疑,“卜师弟,你看这‘归墟镇岳阵’,倒是比传闻中更棘手些,但正因如此,我们更应加大试探力度,逼出徐家的真正实力。”
卜执事正摩挲着腰间玉佩,玉佩上的温润触感让他心绪稍定,闻言瞥了眼远处阵中闪烁的灵光:“徐家经营颖川数百年,根基哪是那么好动的。从迷雾沼泽传来的消息,那边的人手根本没占到便宜;落霞城风月真人与雷千熙只顾着下棋,根本无意插手;流云城姚崇、刘铭盛也是隔岸观火;出云城楚惟那边,听说也只是与归叶虚与委蛇。这局面……”
“这局面怎么了?” 阮执事陡然提高声调,眼中精光乍现,单独向卜执事传音道,“就算暂时不顺利又如何?青榆洛师叔早有吩咐,我等按计行事便是。徐华洲的大哥徐华山,当年在秘境用同归于尽之法,毁了青师叔的哥哥的道途,这笔账必须算!”
他刻意压低声音,却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如今师叔晋升元婴,徐家还想主导四城资源分配,简直是自寻死路!此时不趁机削弱、摸清他们的底细,难道要等他们养精蓄锐?”
卜执事眉头微皱,往四周扫了眼,单独向阮执事传音道:“阮师兄慎言,青榆洛师叔家的事,宗门内讳莫如深,你我私下说说便罢,何况当年之事,未必全是徐家的错……”
他顿了顿,看着‘归墟镇岳阵’中不断闪烁的灵光,“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既然已经动手,半途而废反倒不妥。只是枯骨、血煞那边似乎已有退意……”
“退?以他们做下的恶事,想退就能退?” 阮执事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屑,“好不容易将徐家逼到这份上,岂能功亏一篑?再加把劲试探试探,我就不信这‘归墟镇岳阵’是铜墙铁壁!”
枯骨见二人似在传音密谈、迟迟不下决定,魂幡重重一顿,山巅的岩石被震得簌簌作响,地面裂开数道细纹:“阮执事莫要意气用事!我等是来夺利,不是来拼命的。”
他眼底闪过一丝讥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上清宗若真想打压徐家,何不亲自出手?驱使他们这些邪修来当马前卒,这岂是正道作派?
血煞也跟着附和,声音因虚弱而有些飘忽:“枯骨道友所言极是。阮执事若执意要试,我二人便不奉陪了。”
卜执事见双方僵持不下,终究叹了口气,语气带着几分疲惫:“罢了,不如折中行事。再试三炷香,若仍无法撼动阵法,便按枯骨道友的意思撤退。”
阮执事眯了眯眼,见血煞与枯骨都露出认可之色,嘴角撇了撇,只得冷哼一声:“好,就依卜师弟说的办。但三炷香内,必须让徐家知道,我等不是好惹的!”
归藏见归真回来,松了一口气,迎上前时脚步带起一阵风,低声道:“旗真,有没有受伤,情况如何?”
“二叔,我没受伤,旗辉他们在后面。” 归真收剑入鞘,金属碰撞声在山风中格外清晰,衣襟上还沾着些微血雾凝结的暗红痕迹,语气却沉稳如常。
归藏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从紧握剑柄的手指到染血的衣摆,确认无碍后才道:“方才我观敌阵动静,枯骨那老贼虽声势浩大,态度强硬,却始终留着三分余地,倒是那两个蒙面人,很可能是上清宗派来督战的,出手狠辣毫无顾忌。”
归真颔首,目光扫过阵外四人的站位,见阮执事正与卜执事低声交谈,枯骨则在清点残剩的甲尸,血煞捂着伤口闭目调息,四人虽聚在一处,气息却各不相融
“枯骨等邪修,本就游离于正道之外,这次却敢欺上门来,若不打痛他们,日后必成祸患。” 他顿了顿,语气添了几分审慎,“至于上清宗的人,本意就是唆使邪修打压我徐家,想坐收渔利分一杯羹,我们暂时不宜把人得罪死。”
归藏眼中燃起怒火,拳锋攥得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青:“我看血煞身上有你的剑意伤口,出云城的血海深仇,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此刻正是除掉他的好时机。”
“嗯,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归真指尖在阵盘上轻轻一点,阵盘上的土黄色灵光微微闪烁,“我们不能完全把希望寄托在钟宝洢身上,二叔你说,要怎么干?” 他问道,指尖已搭上身旁的阵盘,随时准备催动 “归墟镇岳阵”。
归藏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因压抑着怒火而有些沙哑:“你来操控阵法,即刻传音正光,让库房再加拨三成上品灵石,全力催动阵法。用困敌阵纹锁住金衣人与青衣人,防守阵纹牵制枯骨,攻伐阵纹锁定血煞 —— 我来亲自灭了他!”
他望向血煞所在的方向,眼中杀意凛然如寒冬坚冰,“今日定要让这邪修血债血偿!”
归藏、归真二人的沟通简单快捷,正当枯骨等三人意见不统一时,归云山的反击如惊雷般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