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光线昏暗,陈设简陋,却收拾得尽量整齐。
杰克和一个更小些、面黄肌瘦的小男孩正围在一个小小的火盆边,好奇又怯生生地望过来。
“伊芙姐姐以前和妈妈一起在洗衣房干活,是妈妈的朋友。
杰克,你还记得伊芙姐姐吧,我们上次还帮忙搬家了……”丹尼对孩子们解释道,语气里带着久违的轻快,她拉着伊芙的手,“你离开后,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枯燥得很。
安吉尔新招来的玛丽,比起你可差远了!看到你能过来,我真高兴!”
伊芙将带来的包子和粘豆包递给丹尼:“我们做了点吃的,给你和孩子们尝尝。”
肉包子的香味对于这个家庭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
杰克和小男孩的眼睛瞬间就直了,紧紧盯着丹尼手里的包子,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丹尼自己也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眶微微发红:“这……这太破费了,伊芙……你自己也不容易……”
“拿着吧,丹尼,”伊芙坚持道,“我们现在挺好的。趁热让孩子们吃。”
丹尼不再推辞,感激地将还温热的包子分给孩子们。
孩子们几乎是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烫得直呵气也舍不得停下,脸上洋溢着巨大的满足和幸福。
丹尼自己只掰了半个包子,慢慢吃着:“真好吃……伊芙,你总是有办法把日子过好……”
伊芙看着她疲惫却因这点温暖而焕发一丝神采的脸,心里微酸,又拿出几个粘豆包给她留着。
离开时,丹尼和孩子们一直送到门口,不停地挥着手。
然后,伊芙带着帕帕格走向小镇另一头,汉普顿家仆役居住的区域。
她要去拜访库洛,离开汉普顿的庄园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了。
他们在之前的小屋前找到了库洛。老人正坐在门廊下,就着天光仔细地修补一双旧皮靴。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到伊芙时露出一丝温和,看到帕帕格时则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化为平静。
“库洛先生,日安,好久不见。”伊芙礼貌地打招呼。
“伊芙小姐,好久不见”库洛放下手中的活计,声音沙哑,“天气那么冷,怎么过来了?”
他的目光落在帕帕格身上,尤其是那身粉红色行头,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但什么也没问。
“我们来探望一下您,”伊芙从篮子里拿出特意留出的肉包子和粘豆包,“做了些吃的,您尝尝。”
老人看着递到面前的食物,愣了一下,随即缓缓接过,粗糙的手指摩挲着温热的麻布包。他一个人生活,很少收到这样的馈赠和探望。
“您试试这个粘豆包,是甜口的。”
库洛点点头,小心地揭开布,拿出一个粘豆包,咬了一小口。
他慢慢咀嚼着,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嗯……很软,很甜……谢谢你,伊芙。”他没有多说,但那份珍惜和感谢清晰可见。
又简单聊了几句花园近况,伊芙和帕帕格便告辞了。
老人一直站在门廊下,目送他们离开,手里还紧紧握着那个装着食物的布包。
最后,他们来到了久违的月亮餐馆。看着熟悉的井口和附近的怀特的杂货店,过去的一幕幕仿佛又浮现在伊芙的眼前,时间过得真快啊……
餐馆门口挂着冬青花环,玻璃窗上蒙着一层温暖的水汽。伊芙推开店门,门铃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正在柜台后擦拭碗碟的苏菲闻声抬头,看到是伊芙,脸上立刻绽放出无比惊喜的笑容:“伊芙!我的天,孩子!真是好久不见你了!”她连忙放下杯子,从柜台后绕出来,张开手臂就想给伊芙一个拥抱。
然而,她的动作在中途猛地顿住了,眼睛惊愕地瞪大,嘴巴微微张开,视线牢牢锁定在伊芙身后那个试图躲藏却又无比显眼的粉红色小身影上。
“哦!仁慈的大地女神啊!”苏菲阿姨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着帕帕格,声音都有些变调,“那……那是什么?伊芙!你身后那是个……什么东西?”她脸上写满了惊吓和难以置信,显然地精这种生物超出了她的日常认知范围,尤其是还穿着如此扎眼的粉红色。
帕帕格被她的反应吓到了,立刻缩到伊芙腿后,只露出粉红兜帽和一对紧张得直抖的大耳朵尖。
就在这时,尼克大叔从厨房探出头来:“怎么了,苏菲?大呼小叫的……”他的目光扫过伊芙,露出高兴的神色,“嘿!是小伊芙来了!”然后,他也看到了那个粉红色的不明生物,愣了一下,粗犷的脸上闪过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而非恐惧。
“尼克大叔,苏菲阿姨,别怕。”伊芙连忙安抚,轻轻把帕帕格从身后拉出来一点,“这是帕帕格,是我的……嗯,朋友。
他不会伤害任何人。”她低头对帕帕格说,“帕帕,这是非常照顾我的苏菲阿姨和尼克大叔。”
帕帕格怯生生地抬起头,小声嘟囔:“苏菲……阿姨好……尼克……大叔好……”
看到地精会说话,而且似乎很听伊芙的话,苏菲阿姨的惊吓慢慢褪去,转化为了强烈的好奇和一丝惊疑不定。
她拍着胸口,长长舒了口气:“哎呦喂……可吓死我了……我说伊芙,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这么个稀奇的小家伙?还给他穿成这样?”她指着帕帕格的粉红棉袄,表情哭笑不得。
尼克大叔则哈哈大笑起来,走出厨房,粗声粗气地说:“好家伙!粉皮地精!我还是头一回见!伊芙,你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的笑声驱散了最后一点紧张气氛。
伊芙简单解释了一下与帕帕格的相识,然后赶紧送上带来的肉包子和粘豆包转移话题:“我们自己做了一点吃的,带来给你们尝尝。”
看到食物,苏菲阿姨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她接过篮子,揭开布,看到白胖的包子和金黄色的粘豆包,又是一阵惊叹:“哎呀!这都是你做的?看起来真不错!”她拿起一个粘豆包仔细端详,“这是什么新奇玩意儿?”
尼克大叔也凑过来,拿起一个肉包子闻了闻:“真香!这馅儿调得好!”
伊芙介绍了粘豆包和包子。苏菲阿姨尝了一口粘豆包,顿时赞不绝口。尼克大叔则一口就咬了半个肉包子,吃得满嘴油光,连连竖起大拇指:“好吃!伊芙,真有你的!这手艺快赶上你苏菲阿”
苏菲阿姨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然后对伊芙笑道:“别听他胡说。你做得真好。”闲聊间,她突然拍了一下桌子,转身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包裹:“想起来了!伊芙,一直想拿给你,一直没有时间,这个是给你做的棉鞋,用的虽然是旧料子,但是干净厚实,里面絮了棉花,你试试合不合脚。”
伊芙惊讶地接过,那是一双深褐色、做工十分扎实的棉鞋,内里柔软温暖,大小正合适。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苏菲阿姨,这…………”
“拿着吧,”苏菲阿姨摆摆手,爽朗地笑道,“看到你现在把日子过得这么好,还有了这么个……特别的小伙伴,我高兴!冬天脚暖和了,身上才不冷。”
尼克大叔也在一旁点头附和:“就是,孩子,拿着。以后常来店里坐坐,让你苏菲阿姨给你做好吃的。有啥需要帮忙的,也尽管开口!”他豪爽地拍了拍胸脯。
帕帕格看到伊芙收到礼物,也有样学样地鞠躬道谢,奶声奶气地说:“谢谢苏菲阿姨!谢谢尼克大叔!”他那认真的小模样配上那身粉红行头,再次把大家都逗笑了。
离开月亮餐馆时,伊芙心里暖融融的。尼克大叔和苏菲阿姨站在门口,一直目送他们离开,脸上洋溢着温暖的笑容。
伊芙的挎篮空了,但心里却被塞得满满的。邻居和旧识们的善意、感谢和回赠,像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严寒,也稍稍抚平了因帕帕格回忆而带来的沉重。
帕帕格头上戴着莉莲太太送的新帽子,手里提着空篮子,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地说着大家的反应,尤其是对尼克大叔的豪爽和苏菲阿姨从惊吓到慈爱的转变印象深刻。
阳光虽然依旧微弱,但照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小镇炊烟袅袅,偶尔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和狗吠声,充满了平淡却真实的生活气息。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