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王府的书房,沉静肃穆,唯有烛火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以及萧绝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紫檀木桌面的笃笃轻响。
那方素笺静静躺在案上,“对症施药即可”六个清秀却力透纸背的字,仿佛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也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挑衅。
萧绝深邃的目光再次扫过纸条,眸底情绪翻涌,最终沉淀为一种锐利的探究与几不可察的欣赏。他抬眸,看向垂手恭立的下属。
“墨影。”
“属下在。”墨影立刻应声,身形挺拔如松。
“你如何看?”萧绝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墨影略一沉吟,谨慎回道:“回王爷,云芷小姐此举,大胆至极。她分明已识破属下昨日试探,更点出属下所述病情细节有误,暗示其知晓王爷所中奇毒之关键。此举既是承认其‘芷医’身份与救治王爷之事,亦是在反向试探王爷您的态度与意图。其心智之敏慧,胆识之过人,绝非寻常闺阁女子。”
萧绝唇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极淡的弧度,转瞬即逝。他自然听懂了那纸条上的言外之意。
“对症”,她是在告诉他,她已知晓真实病情为何,若要求药,便需坦诚。“施药即可”,则透露出她或许确有解毒之能,但这“药”给或不给,端看他这边如何“对症”下棋。
好一个云芷!竟敢将他这位权倾朝野的战神王爷,也置于棋局之上,成为她衡量进退的筹码。
“她既已落子,本王岂能不接?”萧绝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负手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远处丞相府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继续加派人手,暗中排查京城内外所有精通医术的女子,年龄、身形需与那日救本王的女子相符,尤其要重点关注丞相府相关人员,一丝线索也不得放过。”
“是!”墨影领命,但略有迟疑,“王爷,丞相府女眷众多,若大范围探查,恐易打草惊蛇。”
“那就从那位刚回府不久的嫡小姐开始查。”
萧绝转身,目光锐利如鹰,“查她回京前后的所有行踪,接触过何人,芷兰苑每日用度,甚至丢弃的药渣,都给本王细细查证。记住,务必隐秘,在她再次有所动作之前,本王不想让她察觉到已被彻底锁定。”
“属下明白!”墨影心领神会,王爷这是要织一张无形的网,在不惊动猎物的情况下,将其可能的所有退路与关联一一理清。
“另外,”萧绝补充道,指尖再次拂过那素笺,“济世堂那条线,暂时不必再用了。她既通过那里传递消息,必有防范。”
“是!”
墨影悄然退下,书房内重归寂静。萧绝重新拿起那张纸条,眸光幽深。
云芷…丞相府备受欺凌的嫡女,深藏不露的医毒高手,胆大心细的试探者…这些截然不同的身份汇聚于一人之身,引得他生平第一次对一名女子产生了如此浓厚的兴趣与探究欲。
她送出这张纸条,是寻求合作,还是另有所图?她那看似平静的芷兰苑下,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而此刻,芷兰苑中的云芷,正就着昏黄的烛光,仔细分辨着新采买的药材成色。翠儿在一旁小心地打着下手,不时悄悄觑一眼自家小姐沉静的侧脸。
“小姐,您说…那张纸条,真的能送到吗?那位…王爷,他会明白您的意思吗?”翠儿终究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忐忑,小声问道。
云芷将一株草药置于鼻尖轻嗅,闻言眼睫未抬,只淡淡道:“能送到。至于他明不明白…”她顿了顿,唇角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那就要看这位战神王爷,是否如传闻中那般睿智了。”
她看似平静,实则心神亦有一丝紧绷。那纸条是一次冒险的投石问路,赌的是萧绝并非恩将仇报之辈,赌的是他对自己身上的奇毒足够重视。
若他懂,并愿意接招,那么困局或可迎来转机。若他不懂,或意图不善…那她便需立刻调整策略,应对随之而来的疾风骤雨。
夜风吹动窗棂,发出细微的呜咽声。云芷抬眸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心中默念:萧绝,你的下一着棋,会落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