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魔影城三日,林澈与苏凝沿着商道向东而行。此时正是初夏,沿途草木葱郁,偶有商旅擦肩而过,带着西域的香料与丝绸,笑语声在风中散开,一派太平景象。灵犀玉在林澈怀中温热,镇魂石重铸后,那股萦绕不去的压抑感彻底消散,连风都变得轻快起来。
“再过两日,就能到清河镇了。”苏凝展开地图,指尖点在一处标注着河流的位置,“镇上有座石桥,据说百年前是隐士走过的地方,桥墩上刻着他题的诗。”
林澈正低头看着怀中的星辰之核碎片——如今它已化作一枚剔透的玉佩,嵌在灵犀玉旁,不时闪过细碎的光。闻言抬头笑道:“隐士的诗?那倒要好好看看。”
话音刚落,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烟尘滚滚中,几匹快马疾驰而来。为首的骑士看到他们,猛地勒住缰绳,马匹人立而起,发出一声长嘶。
“林公子?苏姑娘?”骑士翻身下马,露出一张晒得黝黑的脸庞,竟是清河镇的捕头赵猛。他曾在半年前协助林澈追查过噬灵教的余党,性子直率,办事利落。
林澈有些意外:“赵捕头?你怎么会在这里?”
赵猛抹了把脸上的汗,神色焦急:“别提了!镇上出了怪事,我正往西域方向找你们呢!”
苏凝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凝重:“清河镇出事了?”
“是邪祟!”赵猛压低声音,左右看了看,“半个月前,镇上开始有人失眠,起初只是少数人,后来越来越多,到现在,几乎半数百姓都夜夜睁着眼到天明,眼圈黑得像熊猫,精神越来越差,连郎中都查不出病因。更怪的是,有人说夜里看到黑影在屋顶上飘,还听到唱歌似的怪声。”
林澈皱眉:“黑影?唱歌?”
“可不是嘛!”赵猛搓了搓手,“我怀疑是噬灵教的余孽搞鬼,可搜遍了镇子内外,连个鬼影都没抓到。镇上的老人们说,这情形跟上百年前的‘夜啼咒’很像,是一种失传的邪术,专门让人精神萎靡,最后……”他顿了顿,声音发沉,“最后就像被抽走了魂魄,成了行尸走肉。”
苏凝指尖划过腰间的墨玉,若有所思:“夜啼咒?我在古籍上见过记载,说是以怨魂为引,用特制的哨音催动,听起来像是歌声,实则能扰乱人的心神。但这邪术早已随当年的邪教覆灭而失传,怎么会重现?”
“管它什么咒!”赵猛急道,“再这样下去,镇子就完了!林公子,你上次能破了噬灵教的阵法,这次一定也有办法吧?”
林澈看了苏凝一眼,见她微微点头,便对赵猛道:“我们跟你回去看看。”
赶回清河镇时,已是深夜。镇子果然笼罩在一种诡异的寂静中,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连狗吠声都听不到。偶尔有烛火从窗纸后透出,昏黄摇曳,像风中残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却掩不住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这檀香是镇上的王大户烧的,”赵猛解释,“他请了个游方道士,说是什么安神香,可烧了几天,一点用都没有,反而有人说闻了更精神了。”
林澈走到一户人家窗下,灵犀玉突然微微发烫。他示意众人噤声,凝神细听——果然,一阵极轻的歌声顺着风飘来,像是少女的哼唱,调子婉转,却带着说不出的阴冷,听得人头皮发麻。
“在那边!”苏凝指向镇子西侧的城隍庙,“声音是从庙里传出来的。”
城隍庙早已破败,神像倾颓,蛛网密布。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那歌声陡然清晰起来,却不见人影。林澈举起灵犀玉,光芒照亮了大殿,只见供桌后的阴影里,蹲着个瘦小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嘴里哼着那诡异的调子。
“谁在那里?”赵猛大喝一声,拔出腰刀。
那身影猛地回头,竟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裙,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惊人。看到他们,她非但不怕,反而咯咯笑起来:“你们是来陪我玩的吗?他们都不跟我玩,说我是妖怪……”
林澈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支骨哨,哨身上刻着复杂的纹路,正是夜啼咒的法器。“这哨子哪来的?”
小姑娘把哨子藏到身后,抿着嘴不说话。这时,灵犀玉突然光芒大盛,照得大殿如同白昼。小姑娘身上浮现出淡淡的黑气,她痛苦地捂住头,尖叫道:“别照!好疼!”
苏凝快步上前,指尖凝聚灵力,轻轻点在她眉心:“别怕,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黑气渐渐消散,小姑娘的眼神恢复了些清明。
“我叫阿秀,”她怯生生地说,“这哨子是一个穿黑袍的叔叔给我的,他说吹这个就能有人陪我玩……我爹娘半年前病死了,镇上的人都嫌我晦气,没人理我……”
林澈恍然:“那黑袍人是不是告诉你,吹哨子能让大家睡不着,就会陪你说话了?”
阿秀点点头,眼泪掉了下来:“我没想害他们……我只是想有人跟我说说话……”
赵猛恍然大悟,又气又怜:“你这孩子!那黑袍人是骗你的!这哨子是邪物!”
苏凝检查着骨哨,眉头紧锁:“哨身上的怨气很重,不止一个魂魄附在上面。阿秀只是被利用了,真正在背后操纵的,是给她哨子的人。”
林澈看向窗外,夜色深沉,他总觉得,这背后的人,绝不仅仅是为了扰乱一个镇子那么简单。灵犀玉上的星辰碎片轻轻颤动,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
“先解了镇上的咒吧。”苏凝拿出符纸,“夜啼咒需以阳气破之,赵捕头,麻烦你召集镇上的青壮年,在镇中心的广场点起篝火,越多越好。阿秀,你能告诉我们,那黑袍人还有什么特征吗?”
阿秀想了想,小声道:“他手上有个疤痕,像蛇一样……”
蛇形疤痕?林澈与苏凝对视一眼,心中同时闪过一个名字——噬灵教的蛇使,据说他当年在教中负责豢养怨魂,手上有一道蛇形的烫伤疤痕。难道他没死,反而潜伏了下来?
篝火在广场上燃起,火光冲天,驱散了浓重的夜色。林澈将灵犀玉高高举起,星辰碎片的光芒融入火焰,化作无数光点飘散在镇上。那些光点落在门窗上,屋内的烛火渐渐稳定下来,人们的呼吸声变得均匀——失眠的人,终于沉沉睡去。
阿秀吹起了骨哨,这次的调子在阳气的中和下,变得轻快无害,像是孩童的歌谣。她说要吹首好听的曲子,赔给镇上的人。
赵猛安排人照看阿秀,自己则握紧腰刀:“蛇使那厮要是敢露面,我定要他好看!”
林澈望着篝火跳动的火焰,灵犀玉与星辰碎片共鸣,发出温暖的光。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蛇使的出现,意味着噬灵教的余孽并未肃清,他们的旅途,还远未结束。
苏凝走到他身边,轻声道:“看来,我们得去一趟蛇使的老巢——黑风谷了。”
火焰的光芒在两人眼中跳动,映出坚定的神色。夜风穿过镇子,带着草木的清香,终于吹散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腥气。远处传来鸡啼,第一缕晨光即将刺破黑暗,清河镇的屋檐上,凝结的露珠在熹微中闪烁,像是昨夜未干的泪痕,却也预示着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