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停滞,心跳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所有的言语都失去了意义。千言万语,万般思念,在看到她清醒目光的这一刻,都化作了无声的洪流,在他眼底汹涌澎湃。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先是炸开难以置信的狂喜,随即是如释重负的疲惫,紧接着是浓得化不开、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心疼,最终,所有的激烈情绪沉淀、凝聚,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只倒映着她一人的、足以融化冰雪的专注与温柔。
没有声音。
没有动作。
只有目光在寂静的空气里无声地交汇、缠绕。
仿佛穿越了生死的鸿沟,拨开了失忆的迷雾,跨越了所有的误解与分离,在这一刻,终于尘埃落定,重新连接。
这惊鸿一瞥,便是永远。
所有的等待,所有的煎熬,所有的恐惧与绝望,在她睁开眼、望进他眼底的这一刻,都获得了最终的救赎。
楚怀蘅如同被定身法定住,只是那样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连同她眼中此刻所有的情绪,都铭刻进灵魂的每一道纹路。
直到南之枝因喉咙干渴难耐,再次极其微弱的蹙了一下眉心,发出一丝几不可闻的气音。
这细微的动作如同解开了魔咒。
巨大的狂喜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理智。
“枝枝!” 那一声呼唤,沙哑破碎,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劫后余生的哽咽。
他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她脸颊时骤然停住,仿佛怕惊扰了这易碎的梦境。
最终,那只手小心翼翼的、带着失而复得的珍重,无比轻柔的覆上她冰凉的手背,紧紧握住,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嵌入骨血。
“你醒了!你真的醒了!感觉怎么样?疼不疼?” 他语无伦次,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小心翼翼的呵护。
南之枝看着他激动得近乎失控的模样,感受着手背上传来他滚烫的、微微颤抖的掌心温度,张了张嘴,依旧只能发出气音,只能用尽力气,极其轻微的点了点头。
“水……”
楚怀蘅立刻明白了。
“水!陈锋!快!拿水来!” 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因激动而变调,却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振奋。
一直屏息凝神、眼眶早已通红的陈锋,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声音带着同样的激动:“是!”
楚怀蘅轻轻的将南之枝扶起来,让她微微靠在自己坚实而温暖的臂弯里。他拿起旁边温着的湿棉巾,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一点点的、无比珍惜的润湿她干裂苍白的唇瓣。
南之枝无力的靠在他怀中,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混合着药味和疲惫的气息。身体的剧痛,喉咙的灼烧,记忆恢复后的纷乱心绪,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这近在咫尺的、失而复得的温暖与珍视悄然抚平。
她闭上眼,感受着久违的温润滋润唇舌,喉咙里终于溢出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满足喟叹。
这一声细若蚊呐的回应,却如同天籁仙音,让楚怀蘅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终于轰然松懈。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深深埋入她颈间熟悉的气息里,闭上眼,长长的、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失而复得的真实感,连同她的温度,一同烙印进生命的每一寸光阴。
静室内,烛火温柔的跳跃着,烛泪无声滑落。
墙上,两人依偎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交织在一起,仿佛再也无法分开。窗外,熹微的晨光,正悄然驱散着漫长的黑夜。
他正要将她搂得更紧些,一个微妙的念头却如同冰水滴入滚油,瞬间在他心中炸开!
不对……她的眼神……
从她睁开眼看向他的第一刻起,那目光里虽然有初醒的迷茫和疼痛的忍耐,但绝没有之前失忆时那种全然陌生、带着疏离和戒备的打量。
而且,她此刻靠在他怀里,被他握着手指,甚至被他这样亲密的喂水,她没有丝毫的抗拒,没有像失忆时那样下意识的避开他的触碰。
她自然而然的接受了……
她认得她了……
这个认知让楚怀蘅的动作瞬间僵住。他低头,看向怀中闭着眼睛、正小口小口汲取水分的南之枝,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起来,带着一种不敢置信的狂喜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轻声问,仿佛怕惊碎了什么:“枝枝,你……恢复记忆了?”
南之枝闻言,缓缓抬起头。
那双清亮的眸子看向他,里面带着明显的困惑,甚至有点莫名其妙。
她眉头微蹙,声音因为虚弱而低哑,表达着她的不解:“我失忆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努力回想,“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楚怀蘅只觉得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冲垮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狂喜如同烟花般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绚烂夺目。
“太好了……” 巨大的喜悦让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他收紧手臂,将南之枝紧紧的拥入怀中,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里。他埋首在她颈间,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失而复得的哽咽:“记起来了就好……” 他反复呢喃着,仿佛这是世间最珍贵的咒语。
南之枝被他勒得有点喘不过气,伤口也被牵扯得隐隐作痛,但她能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剧烈颤抖,感受到那滚烫的液体滴落在她颈侧的皮肤上。她心中一软,那些关于过往的复杂心绪暂时被这汹涌的情感冲淡。
她没有推开他,只是伸出手,轻轻的、安抚性的拍了拍他紧绷的后背。
然而,短暂的温存之后,一个更急迫的念头立刻占据了南之枝的脑海。
她挣扎着微微抬起头,看向楚怀蘅依旧带着泪痕却满是喜悦的脸,声音带着急切和担忧:“雍景呢?他怎么样了?!”
楚怀蘅抱着她的手臂微微一僵。
喜悦的浪潮尚未完全退去,心口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