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关于开海禁的议题，已在朝堂上争论了数日，以新晋提拔的寒门官员为首的支持派，与以内阁首辅王德佑为首的世家旧臣，吵得不可开交。
萧衍端坐于龙椅之上，冷眼看着阶下这两派人马，如同在看一出早已写好剧本的戏。
终于，在户部尚书哭诉完开海禁会如何动摇国本、耗空国库之后，内阁首辅王德佑颤巍巍地走出列，跪倒在地。
“启奏陛下！”老首辅的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为国为民的悲怆，“开海禁一事，兹事体大，非一朝一夕可定。然，眼下却有另一桩关乎国祚传承的急事，迫在眉睫，恳请陛下圣断！”
萧衍抬了抬眼皮，“说。”
“陛下登基已逾百日，然中宫虽立，后宫却依旧虚悬。”王德佑重重叩首，“国不可一日无母，亦不可无储君。陛下正值盛年，理应广纳后妃，开枝散叶，为我大周绵延万年国祚！此乃祖宗之法，亦是天下臣民之所盼！恳请陛下，下旨选秀！”
话音刚落，吏部尚书韩世忠紧随其后，跪下附议。
“首辅大人所言极是！充盈后宫，开枝散叶，方能稳固国本！恳请陛下，下旨选秀！”
“恳请陛下，下旨选秀！”
一时间，殿内跪倒了一大片，那些方才还在为海禁之事争得面红耳赤的官员，此刻竟空前地团结了起来。
他们的声音汇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回荡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
苏晚晚当初在凤仪宫那番“逼捐”的言论，终究是触动了所有世家的逆鳞，他们无法在钱粮上与她正面抗衡，便想出了这釜底抽薪的毒计。
只要后宫的女人多了，她这个皇后的恩宠，自然就会被分薄，只要有别的女人能诞下皇子，她这个无所出的皇后，地位便岌岌可危。
一个没有子嗣，又没有娘家撑腰的皇后，拿什么跟她们斗？
萧衍静静地看着阶下跪着的这群“忠臣”，他没有动怒，甚至连声音都没有一丝起伏。
“诸位爱卿的意思是，朕的后宫，太空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朕也觉得，是太空了。”萧衍点了点头，珠旒之后，那双幽沉的眼眸，缓缓扫过阶下的每一个人，“既如此，那便依诸位爱卿所言。”
他竟然答应了？！
跪在最前面的王德佑和韩世忠，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们就知道，没有哪个帝王，能拒绝三宫六院、美人环绕的诱惑。
更没有哪个帝王，会为了一个女人，而与满朝文武，与祖宗礼法为敌。
那位苏皇后，终究只是个得宠的玩意儿，上不得台面。
“只是……”萧衍的话锋陡然一转，那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冰，“国库空虚，想必诸位爱卿比朕更清楚。北疆的军饷尚有缺口，南地的河堤也等着修缮，朕实在是……没银钱选秀啊。”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德佑身上，似笑非笑，“首辅大人，你是百官之首，不如，你来替朕想想办法？”
王德佑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让他想办法？还能有什么办法？
无非就是让他们这些世家大族，自己掏钱，给皇帝选老婆！
“怎么？”萧衍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耐，“首辅大人这是不愿意为朕分忧？”
“臣……臣不敢！”王德佑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既然如此。”萧衍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朕便替你们想个办法。”
他从龙椅上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阶下百官。
“传朕旨意！”
“凡今日，在朝堂之上，谏言劝朕选秀者，皆是心系国祚的忠贞之臣！朕心甚慰！”
“为彰其忠，朕决定，赐尔等一个天大的恩典！”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朕会亲自挑选几位品貌端庄、才情出众的‘美人’，送到诸位爱卿的府上，替朕聊表寸心！”
“朕的后宫尚且空虚，诸位爱卿的后院，可不能冷清了啊！”
此旨一出，整个太和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方才跪地请愿的官员，都猛地抬起头，脸上是清一色的惊骇与不敢置信，他们听到了什么？陛下要给他们……送女人？！
退朝之后，王德佑几乎是被人搀扶着走出的太和殿，他一生宦海沉浮，从未受过今日这般的羞辱。
而那些跟风附议的官员们，更是个个面如死灰，只觉得头顶上悬了一把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刀。
夜色深重。
合欢殿内，苏晚晚听完萧衍的复述，笑得在软榻上打滚，眼泪都快出来了。
“萧衍，你真是……太损了！”她一边笑，一边捶着他的胸口。
萧衍由着她闹，只是将她圈在怀里，免得她真的滚到地上去。
“他们想让朕的后院起火，朕便先烧了他们的后院。”他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快意。
“那陛下的‘美人’，可都挑好了？”苏晚晚好不容易止住笑，凑到他面前，一脸八卦地问。
“自然。”萧衍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朕已让听风楼的王掌柜，去京城最大的教坊司，挑了几个最顶尖的‘花魁’。”
“有能歌善舞的，有精通棋艺的，还有……最擅长‘红袖添香’的。”
苏晚晚的眼睛瞬间亮了，这招简直是绝了！
“阿衍，”苏晚晚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你这招‘釜底抽薪’，用得可真妙。”
“这叫，”萧衍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京城的官场，都笼罩在一片诡异的氛围之中。
内阁首辅王德佑的府上，被“御赐”了一位名动京城的歌姬，据说那嗓音，能让梁上燕雀都驻足。王老夫人当场就气晕了过去。
吏部尚书韩世忠的府上，则来了一位棋道大家，据说棋艺之高，连国手都赞不绝口。只是这位美人，每日只在书房与韩大人“对弈”，搅得韩夫人夜夜以泪洗面。
更惨的是那位在朝堂上，第一个跳出来提议立林芷容为后的王御史。
陛下“龙颜大悦”，一口气“赏”了他四个环肥燕瘦、各具风情的美人。
如今，王御史的后院，已经闹得快要揭不开锅了。
每日上朝，这些平日里最注重仪态的“股肱之臣”们，个个眼下乌青，面容憔悴，再无人敢提“选秀”二字。
苏晚晚听着青画每日从宫外带回来的这些“战报”，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娘娘，您这招真是太高了！”青画的脸上满是崇拜，“奴婢听说，王御史家那位夫人，已经闹着要回娘家了呢！”
苏晚晚得意地扬了扬眉，端起茶盏，正要说话，殿外却传来魏忠的声音。
“陛下，娘娘。”魏忠的脚步声有些急促，“江南，八百里加急，周大人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