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走东宫的太监,苏晚晚将那张写满警告的纸条凑近烛火点燃,化为一撮灰烬。
“好大的口气。”她看着那点余烬,语气平静无波。
萧衍面无表情地拿起那个装着提线木偶的紫檀木匣,看也未看,随手将其丢进墙角的杂物箱里。
“她在提醒我们,别忘了谁是棋手。”萧衍走回她身边,不以为意。
“我知道。”苏晚晚坐回椅子上,“王爷,咱们这位太子妃,腹中怀着龙孙,金贵得很。她想借刀杀人,又怕血溅到自己身上脏了裙摆。既然如此,咱们就帮她把刀磨得更快些,亲手送到她面前。”
萧衍看着她眼中重燃的斗志,心头微松,也笑了:“以她的心性,这把刀,她当然会用。”
“那就好。”苏晚晚站起身,走到那张宽大的紫檀木算盘桌前,手指在算盘上轻轻一拨,发出清脆的声响,“青画,备笔墨,我要给太子妃娘娘回一份厚礼。”
东宫,毓庆宫内。
侧妃杜氏跪在地上,一身华服皱成一团,她惊恐地看着太子妃脚边那几张轻飘飘的信纸,那上面罗列的罪证,如同催命的符咒。
“娘娘,您不能信!这是栽赃!是苏晚晚那个贱人设的局!”
太子妃端坐在上,慢条斯理地用银签挑着一小块蜜桃,甚至没看她一眼,只是对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柔声细语:“孩儿,你听,这宫里总是这么吵,没一刻清净。”
她放下银签,终于将目光落在杜氏身上,那目光温和依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杜妹妹,本宫乏了,不想听你辩解。本宫只问你,是你自己去父皇面前,替你那不成器的兄长请罪,还是本宫将这些东西,连同你这些年安插在东宫各处的人手名单,一并送到御史台?”
杜氏浑身剧颤,脸上血色尽褪:“你……你怎么会知道……”
“你以为,这东宫是谁的东宫?”太子妃笑了,她扶着侍女的手,缓缓站起身,走到杜氏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本宫能让你安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就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你那个国公府的家世,在本宫眼里,什么都不是。”
她顿了顿,声音愈发轻柔:“本宫给你三天时间。要么,你自请禁足,交出协理东宫之权,从此安分守己;要么,本宫就让整个承恩公府,给你陪葬。”
杜氏彻底瘫软在地,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太子妃不再理会她,转身走向内殿。一名掌事嬷嬷上前,对着杜氏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恭敬却不容置喙:“侧妃娘娘,请回吧。”
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快步入内,呈上一个扁长的锦盒:“启禀娘娘,靖王府的苏姑娘,着人送来了回礼。”
太子妃脚步一顿,回眸看了一眼,侍女接过锦盒打开,里面是一支做工精巧的狼毫笔,笔杆由上好的紫竹制成,温润通透。笔的旁边,还放着一本账册,封面是华贵的云纹锦,只是翻开来,里面一页纸都没有,是本空账。
一支笔,一本空账,写什么,记什么,全凭执笔人的心意。
太子妃看着这两样东西,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清脆,却让旁人听得心底发寒。 “倒是个通透人。”她挥了挥手,“告诉来人,她的心意,本宫收到了。”
苏宅,芷兰院。
苏晚晚正在给常亦安和王掌柜布置任务:“听风楼那边,继续把承恩公府的旧案往深了挖,尤其是跟盐运有关的。不必再遮遮掩掩,闹得越大越好,我要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们杜家的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
“衍盛行这边,”她转向常亦安,“之前让你们剥离的核心生意,加快速度。太子以为他捏住了我的账本,我就让他对着一堆空壳子慢慢查。另外,备一份厚礼,送到吏部韩侍郎府上,就说,谢他为民请命。”
两人领命,正欲退下,凌云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姑娘。”他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出事了。”
苏晚晚心头猛地一跳:“说。”
“城西的粥棚,就是您之前让咱们照看过的那个,今天晌午,有十几个领粥的乞儿突然上吐下泻,口吐白沫,当场就死了三个!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把粥棚封了,说是有人在粥里下毒,棚主和几个伙计全被抓了。现在外面都传开了,说……说是有人借行善之名,草菅人命。”凌云的头垂得很低。
太子出手了!苏晚晚觉得自己还是天真了些,人命在他眼中,当真连蝼蚁都不如。
“姑娘,这分明是栽赃!”青画急得眼圈都红了,“咱们得赶紧去跟王爷说,让王爷去查个水落石出!”
“来不及了。”苏晚晚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沉静,“顺天府和兵马司都是太子的人,人证物证只会指向我们,等不了王爷查清。但秦芳她们是无辜的,我不能让她们替我受过。备车去苏记食肆!我看看他唱的是哪一出!”
苏记食肆门口已是人山人海,比前几日顺天府外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愤怒的人群将食肆围得水泄不通。
“黑心的店家!你们的饭菜里有毒!”
“吃死人了!苏记食肆的‘壹号餐’吃死人了!”
几名食客正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着,口角溢出白沫,秦芳请来的几名大夫正在医治。
一块石头不知从哪里飞来,正中食肆那块写着“苏记”二字的牌匾。“哐当”一声巨响,牌匾从中断裂,重重摔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苏晚晚坐在车里,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那块她亲手写下的牌匾,看着那些曾经对她笑脸相迎、感激涕零的食客,此刻却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她的心血,她的手,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姑娘,我们……”车夫的声音发抖。
“别停,”苏晚晚异常的冷静,“从旁边那条巷子绕过去,停在后门,我要看到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