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京城的风向愈发诡谲。
关于靖王府与承恩公府的对峙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则更具杀伤力的流言:苏家那位新认回的嫡女,手中握有账本的残卷,只是不知藏于何处。
这流言,如同一根看不见的刺,扎进了京城所有顶级权贵的耳朵里。
安平侯府的后花园,一群贵女正围坐品茶,气氛却不甚融洽。
“杜姐姐,为那等宫女出身的人生气,平白掉了自己的身价。”一个粉裙少女正小声劝着杜若菲。
杜若菲脸色铁青,冷哼道:“一个暴发户罢了,你以为她真有胆子用那东西?不过是仗着有靖王爷撑腰,狐假虎威!”
“胆子有没有不知道,银子倒是真舍得花。”另一位贵女掩唇低语,语气里满是看好戏的意味,“我可听说,她为了讨好靖王爷,把自己的家底都掏空了,专往北疆那无底洞里砸钱,也不知图什么。”
杜若菲心念微转,面上依旧挂着不屑,目光却不动声色地在人群里逡巡。很快,她就注意到了角落里那个格格不入的身影——吏部侍郎家那个不起眼的庶女,韩欣悦。她正独自站在一棵玉兰树下,低头摆弄着手里的花,身子却微微侧着,显然是将这边的闲谈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杜若菲唇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端着茶盏走了过去,状似无意地与她搭话:“韩妹妹,近来天气转凉,韩侍郎公务繁忙,你可要多尽孝心才是。”韩欣悦受惊般地缩了缩肩膀,头埋得更低了。
苏晚晚没让这颗棋子等太久,当晚,芷兰院便收到了一封来自凌云的密信,信上寥寥数语,点明了韩欣悦近来频繁出入城西的云露寺,而杜若菲的马车,也数次停在那座寺庙的后门。
“云露寺……”苏晚晚指尖在信纸上轻轻一点,笑了,“青画,让凌云继续盯着,不必打草惊蛇。”
与此同时,靖王府的另一张网,也在朝堂之上慢慢收紧。
东宫之内,“鱼死网破?”太子低低地笑了起来,听得杜明远心底发寒。“他这是笃定网会破,而鱼只有我们。”
杜明远的神情凝重,他压低声音:“殿下,靖王此举,是在逼我们自乱阵脚。他越是咄咄逼人,越证明那本账册是真的,我们必须反击!”
“如何反击?”太子双目赤红。
“将计就计。”杜明远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既然他要唱戏,我们便搭个更大的台子,让他下不来台!”
靖王府里,苏晚晚对东宫的风暴一无所知,她刚收到来自北疆的最新密报,薄薄的纸条上,只有五个字:风雪已停。
苏晚晚看着那五个字,连日来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重重地落回了原地。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将那张薄薄的纸条攥在掌心,抬头看向萧衍,声音里是难以抑制的喜悦:“风雪已停……他们回来了!”
“阿姐,”萧衍轻声道,“你赢了。”这三个字,比万两黄金更让她心喜。
“是我们赢了。”苏晚晚笑了,眉眼弯弯,像雨后初晴的天。
翌日早朝,兵部侍郎周将军一封奏折,彻底引爆了朝堂,奏折详述了林太医如何孤身入北疆,为高将军夫人寻得救命之药,又如何在归途巧遇剿匪大军,以神妙医术救治伤兵,并协助大军识破马匪圈套,一举大破贼寇,立下奇功。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下旨,命户部拨银二十万两犒赏北疆将士,并着礼部为林太医及牺牲的“江湖义士”议功请赏。太子萧策站在百官之中,只觉得那二十万两白银,如同二十万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他脸上,这笔奖赏最终都将成为靖王府收拢北疆军心的筹码。
退朝后,他叫住吏部尚书,声音阴冷:“去查!给本宫查清楚!一个隐退的太医,一群江湖人,如何就能在北疆立下此等奇功!本宫不信巧合!”
而此刻的苏晚晚,正享受着难得的安宁,玉容坊的生意蒸蒸日上,苏记食肆的口碑传遍京城。
“姑娘,大喜事!”沈嬷嬷快步走进芷兰院,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林太医回京了!王爷亲自出城去接了!”
“我得去看看!”苏晚晚提着裙摆就想往外冲。
“姑娘!”沈嬷嬷眼疾手快地拦住她,压低声音,“城门口人多眼杂,您如今的身份,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
苏晚晚脚步一顿,她理了理微乱的呼吸,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是,是我急糊涂了,去备最好的茶,我要在书房等他们。”
半个时辰后,书房的门被推开,林太医一袭青衫,虽满面风霜,眼神却比从前更加清亮锐利。
“林太医!”苏晚晚迎上前,看着他清瘦的脸颊,眼眶一热,“平安回来就好!”
林太医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锦盒递过来:“此行侥幸,在北疆雪山寻得一株奇物,想着姑娘或许会喜欢。”
苏晚晚打开锦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株通体洁白、形似人参的植物,在光下竟透出冰晶般的光泽。
“这是‘天山雪莲’。”林太医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我师父的医案中曾有记载,说此物生于极寒之巅,有固本培元、解奇毒之效。至于传说中‘起死回生’的功效,怕是世人夸大其词了。但此物之珍贵,确是世所罕见。”
“这太贵重了……”苏晚晚正要推辞。
“收下吧。”萧衍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后,“这是林太医的心意。”
苏晚晚闻言,不再推辞,郑重地将锦盒收好,对着林太医深深一福,这份情,她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