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独属于靖王府暗卫的徽记,在火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方才还哭天抢地的扬州知府钱德海,此刻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的肥鹅,所有的声音都卡在嗓子眼,只剩一双浑浊的眼睛,在萧衍和那柄匕首之间,惊恐万状地来回移动。
“这……这……”他喉结滚动,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丝破碎的音节,颤抖的手指着那柄凶器,话不成句,“王……王爷……此物……”
“是本王的徽记。”
萧衍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他从魏忠手中接过匕首,指腹在那枚小小的卷云徽记上缓缓摩挲,
钱德海的身子猛地往后跌坐在地上,其他众人也哑然失声,苏晚晚的心,也跟着沉到了谷底,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是锦帕。
“王爷!您……您这是何意!”钱德海终于从极致的惊骇中挣出一丝理智,他猛地磕下一个响头,声音尖锐得变了调,“下官糊涂!下官眼拙!此物定是仿冒!对!是王家!是他们栽赃陷害!”
他此刻的求生欲,压倒了对王家的恐惧,他很清楚,如果靖王坐实刺杀钦差的罪名,他这个扬州知府,就是第一个陪葬品。
“仿冒?”萧衍逸出一声轻笑,他抬起眼,幽深的眸子扫过堂下跪着的一众官吏,目光所及,人人皆垂首,不敢与之对视。
“钱大人,”他缓缓开口,“你是在质疑本王,连自己亲卫的兵刃都认不出?”
钱德海的身体僵住了,冷汗瞬间浸透了官袍的后心。
“不……下官万万不敢……”
“你不敢?”萧衍站起身,一步步从主位上走下来,黑色的官靴踏在地砖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他走到钱德海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本王看你,胆子大得很。”
他将那柄匕首,轻轻地、慢慢地,放在了钱德海面前的地上。
“锵”的一声轻响,却让钱德海的身体狠狠一颤。
“本王再问你一遍,”萧衍的声音很低,却带着一股碾碎骨头的威压,“这柄匕首,是谁的?”
钱德海瘫在地上,嘴唇哆嗦着,牙齿上下打战,发出“咯咯”的声响,他看着地上那柄泛着冷光的凶器,又抬头看了看萧衍那张辨不出喜怒的脸,脑子里一片混沌。
承认是靖王府的,他就是同谋,包庇钦犯。
否认,他就是在质疑一位手握皇命的亲王。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
“我……”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砰——”府衙那两扇沉重的朱漆大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数十名身着扬州卫所兵甲的士兵,手持长枪闯进来,森然的枪尖直指堂内,迅速控制了整个前院,紧接着,一个身披轻甲,面容冷硬的中年武将,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腰间佩着长刀,眼神如鹰隼般锐利,一进门,目光便越过跪了一地的官员,径直锁定了萧衍。
钱德海见到来人,像是见了鬼一般,失声叫道:“周……周泰!你……你怎敢带兵来府衙!谁给你的军令!”
那周统领却连看都未看他一眼,他走到正堂中央,对着萧衍抱了抱拳,声音洪亮如钟,却不带半分敬意:
“末将扬州卫指挥使周泰,见过靖王殿下。”
萧衍的目光,从那周泰的脸上,缓缓移到他腰间的佩刀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周指挥使,深夜带兵闯入,意欲如何?”
周泰的腰杆挺得笔直,“末将奉太子殿下密令,前来‘协助’王爷,彻查钦差遇刺一案。”
他刻意加重了“协助”二字。
“哦?”萧衍眉梢微挑,“太子的信息实在灵通得很。”
“王爷说笑了。”周泰面不改色,“太子殿下监国,心系社稷安危。李大人身为殿下特使,在扬州遇害,此事体大,殿下命末将务必查个水落石出,给朝廷一个交代。”
他顿了顿,目光终于落在了地上那柄匕首上,眼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得意。
“方才在门外,末将已经听说了。既然凶器在此,还请王爷,将您身边的‘嫌犯’,交由末将带回卫所审问,以免有所疏漏。”
图穷匕见。
“周泰!”钱德海终于反应过来,他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指着周泰,色厉内荏地嘶吼,“本官乃朝廷钦命的扬州知府!你无兵部令、无本府印,擅自带兵围堵府衙,是想谋反吗!”
周泰终于瞥了他一眼,“钱大人,太子有令,若有阻挠办案者,以同党论处。”
钱德海瞬间像被抽走了骨头,又软了下去,萧衍身后的十七等人,手已按在刀柄上,周身杀气弥漫,只等他一声令下。
苏晚晚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她只盯着萧衍依旧平静的侧脸, 他径直转身,“阿姐,”他忽然开口,“你怕吗?”
苏晚晚一愣,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问她这个, 她吸了口气,用力地摇了摇头,“不怕。”
萧衍笑了,那笑容,在火光下,竟带着几分妖异的邪气。
他转回头,重新看向周泰,将地上的匕首踢到他脚边。
“人,就在这里。”
他指了指身后的十七和墨竹,又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来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