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姑娘,您怎么来了?”听风楼的掌柜一见她,连忙迎了上来,神色有些紧张,“今日楼上有贵客。”
苏晚晚强作镇定地点点头:“我知道,只是过来看看。”她快步走进听风楼,选了个靠近楼梯的角落坐下。
楼上传来阵阵谈笑声,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却只能听到模糊的人声,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
掌柜的亲自送来了茶喝糕点,然后就退到柜台后翻着账簿。
楼上的声音时高时低,偶尔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听起来气氛还算融洽。
她稍稍松了口气,也许是她想多了,萧衍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己陷入险境?
正想着,楼上忽然传来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
苏晚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站起身,几乎要冲上楼去。
就在这时,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着锦衣的中年男人缓缓走下来,正是吏部侍郎石文庆。
他的脸色有些发白,额头上还渗着细密的汗珠,身后跟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想必就是石夫人了。
苏晚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石夫人的头上,不见那支簪子。
石文庆走到楼下,对着楼上拱了拱手:“王爷,下官告辞了。”
“石大人慢走。”萧衍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听不出任何异样。
石文庆夫妇匆匆离去,苏晚晚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了。
她等了片刻,见楼上没有动静,终于忍不住起身朝楼梯走去。
二楼的雅间里,萧衍正独自坐在主位上,面前的桌案上摆着几样精致的点心,地上散落着一些瓷片,应该是刚才摔碎的茶盏。
“你怎么来了?”萧衍抬眼看她,神色平静。
“我……我担心你。”苏晚晚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脸颊瞬间烧得厉害。
萧衍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唇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担心我?”
“我是说……我担心生意受影响。”苏晚晚慌忙解释,声音越来越小。
萧衍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苏晚晚这才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细长的血痕,边缘还渗着血珠。
“你受伤了!”她惊呼出声,下意识地想去抓他的手。
萧衍却将手背到身后,淡淡地说:“小伤而已。”
“怎么回事?刚才发生了什么?”苏晚晚急切地问。
萧衍没有回答,只是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渐渐散去的人群:“石文庆是个聪明人。。”
“那簪子呢?”
“物归原主了。”萧衍的声音很轻。
苏晚晚看着他孤直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很想问他是如何做到的,想问他手上的伤从何而来,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最终,她只是安静地走到他身侧,陪他一同看着窗外的街景。
“阿姐。”许久,萧衍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嗯?”
“谢谢你来。”
苏晚晚的心跳骤然加速,结结巴巴的说:“我……我只是……”
“我知道。”萧衍打断她,嘴角含笑,“你是担心你的生意。”他转过身,理了理衣袖:“走吧,送你回去。”
回程的马车里,气氛有些沉闷,苏晚晚偷偷打量着他,见他眉心微蹙,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王爷,”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三皇子会善罢甘休吗?”
萧衍转头看她,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不会。”苏晚晚咬了咬下唇。
“聪明。”萧衍赞许地点点头,“往后你要更小心。”
“我?”苏晚晚指着自己,“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软肋。”萧衍的话说得很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苏晚晚的脸颊瞬间烧得通红,心跳加快:“我……我不是……”
“你是。”他朝她凑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在所有人眼里,你都是。”
马车在靖王府门前停下,苏晚晚几乎是逃一般地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跑进了自己的院子,冲进房间,靠着门板,用力地拍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脑子里一团乱麻。
就在这时,青画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姑娘,出大事了!”
“怎么了?”苏晚晚连忙站直身子。
“食肆出事了!”青画大口喘着气,眼泪都急了出来,“方才顺天府的衙役把店给封了,说……说有个书生,在咱们店里用过饭后,回客栈就……就没了!”
“没了”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得她眼前一黑,耳边嗡嗡作响。
她下意识地抓住门框,才稳住自己发软的身子,指尖冰凉。
“怎么可能?”她喃喃自语。
“奴婢也不知道啊!”青画哭着说,“说是那书生今儿中午在咱们店里吃了饭,回去后就腹痛不止,上吐下泻,还没等请来大夫,人就不行了。他同乡的几个士子直接就报了官,现在整个贡院区都传遍了,说咱们苏记食肆……是黑心店,吃死了人!”
黑心店。
吃死了人。
苏晚晚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是跑。可这个念头只存在了短短一息,就被她死死掐灭。跑?她能跑到哪里去?秦芳、听风楼、玉容坊……她身后是越来越多需要她庇护的人,她跑了,他们怎么办?还有萧衍……
她扶着墙,一步步挪到桌边,端起那杯冷透的茶水一饮而尽,刺骨的凉意让她混乱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不能慌,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顺天府拿人,秦芳是宫里出来的老人,什么阵仗没见过,一时半会不会有事。当务之急,是查清死者身份,查清这背后是谁在捣鬼。
可店被封了,人被抓了,她如今就是个睁眼瞎。
苏晚晚睁开眼,眼底的慌乱被一股决绝的狠劲取代。她深吸一口气,提步便朝着萧衍的书房走去。
他正在案前,处理公事,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怎么了?”
苏晚晚只是站在那里,死死地咬着下唇,眼圈控制不住地一点点泛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萧衍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起来。他放下簪子,站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
“出事了?”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分责备。
这句平静的问话,成了压垮她所有伪装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再也忍不住,带着哭腔,声音发颤地把食肆的事情说了一遍。
“萧衍……”她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伸出手,却只敢死死攥住他坚硬的衣角,仿佛那是她在狂风暴雨中唯一的锚点,“我是不是又给你惹麻烦了?”
她垂下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等待着意料之中的怒火或失望。
然而,头顶只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接着,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揉了揉。
“傻阿姐。”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的无奈。
“这不是你的麻烦。”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在她耳中。
“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