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那一句“是陪葬的东西”，让苏晚晚整个人如坠冰窟，方才还在脑中盘算田产庄子的兴奋劲儿，瞬间被冻得支离破碎。
她猛地抓住秦芳抖个不停的胳膊，声音都绷紧了：“嬷嬷，你看清楚了？当真？”
“错不了！”秦芳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里是化不开的恐惧，“姑娘，那簪子……是贵人最爱的一支，簪尾凤羽下有一颗小小的红点，天底下绝不会有第二支！”
陪葬品，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吏部侍郎夫人的头上，盗掘皇陵，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吏部侍郎除非是疯了，才会去碰这种要命的东西，那么，这簪子是从何而来？林贵人当年的死，本就疑点重重。
那一瞬间，苏晚晚脑子里盘算金银的算盘珠子“哗啦”一声全碎了，好不容易才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眼看着富婆生活就在招手，怎么就一头撞上了这种惊天大案？
“姑娘，此事……此事万不能让王爷知晓啊！”秦芳回过神来，一把抓住苏晚晚的袖子，声音都变了调，“贵人是王爷的心结，若是让他知道贵人身后不得安宁，以王爷的性子，怕是……怕是会掀了这京城！”
苏晚晚的心也跟着一沉，是啊，萧衍那个疯子，平日里看着人模人样，可骨子里是个什么货色，她再清楚不过。这事要是捅到他面前，他绝对干得出屠了吏部侍郎满门的事。届时事情闹大，皇帝怪罪下来，她这个“告密者”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可是，瞒着？这可是他亲娘的坟被人刨了！她要是敢瞒着，将来被他知道了，下场只会更惨。
苏晚晚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乱成一锅粥，她宁愿现在就晕过去，也不想面对这桩能把天都捅个窟窿的破事。
“先别慌。”她强迫自己镇定，扶着额头，在圈椅里坐下，“这事儿，得慢慢来，你先想想，除了你，还有谁认得这簪子？”
秦芳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贵人后来失宠，身边伺候的旧人，死的死，散的散，如今还认得这簪子的，怕是只有老奴一人了。”
“那就好。”苏晚晚稍稍松了口气，这至少给了她们一点喘息的时间。她定了定神，脑子飞速转动，不能直接告诉萧衍，最好的法子，是先查清楚那簪子是怎么到了吏部侍郎夫人手里的。
“沈嬷嬷。”苏晚晚扬声喊道。
沈嬷嬷很快进来，一眼便看出屋里气氛不对，目光在二人之间一扫，便落在了苏晚晚身上。
苏晚晚屏退旁人，将事情原委压低声音说了一遍，沈嬷嬷听完，那张向来沉稳的脸上也浮现出罕见的凝重。她沉默半晌，才缓缓开口：“姑娘，此事非同小可。吏部侍郎是太子的人，动他，便是与东宫为敌。”
“我知道。”苏晚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这麻烦自己找上门，我能怎么办？总不能真当个瞎子聋子，等着将来王爷来剐了我。”
沈嬷嬷看着她，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紧绷的嘴角却悄然松弛了半分。这位姑娘，看着懒散，遇事却比谁都清醒。
“那姑娘的意思是？”
“查。”苏晚晚斩钉截铁，“让听风楼的人去查，别惊动任何人，就从侍郎夫人身边查起，她最近都见了什么人，收了什么礼，这簪子是何时开始戴的。我要知道这簪子背后，到底牵着多少根线。”
“老奴明白了。”沈嬷嬷郑重地点头。
这桩心事压在心头，苏晚晚连数钱的快乐都减半了。乐月带着“逐珍会”的账本过来时，她正托着腮帮子，对着一池子锦鲤发呆，那模样，活像个被地主逼债的穷苦佃户。
“东家，这是逐珍会所得的银两，除去所有开销，净赚八千三百二十两。”乐月将一本厚厚的账册递上，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兴奋，“如今整个京城的贵妇圈都传遍了，说咱们玉容坊的东西是神仙用的宝贝。还有好几家夫人递了帖子，想私下求见，都被我按您的吩咐挡回去了。”
“八千多两……”苏晚晚喃喃自语，眼睛里终于恢复了一点光彩。发财了发财了，这得买多少地，雇多少长工啊。
“铺子的事，可以准备起来了。”苏晚晚瞬间切换回老板模式，“就盘下听风楼旁边那家没人要的布庄，里外重新修葺，要雅致，要精巧，要让那些夫人觉得，踏进咱们的门，花的每一文钱都值。”
她一边吩咐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盘算。玉容坊是她的金山银山，是她未来咸鱼生活的保障，绝不能出岔子。可林贵人那支簪子，又像一根毒刺，扎在她心口，让她坐立难安。
这种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的日子，让她备受煎熬。她决定，不能再等了。与其自己在这儿瞎琢磨，不如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萧衍，让他去头疼。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她这条小咸鱼，只要躲在他身后，应该……也许……大概……能保住小命吧？
打定主意，苏晚晚便觉得浑身都松快了不少。她甚至有心情亲自下厨，给自己炖了一盅冰糖燕窝，吃得心满意足，才慢悠悠地朝着萧衍的书房走去。
夜深了，靖王府里一片寂静，萧衍的书房还亮着灯，苏晚晚在门口踌躇片刻，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推门而入。
他正坐在案后，烛火将他玄色的衣袍映得更深，像化不开的浓墨。他一手按着眉心，似是疲惫至极，看到是她：“这么晚了，有事？”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沙哑。
她捏着衣角，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萧衍的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他放下了手中的笔，身子微微前倾，那股无形的压迫感瞬间将苏晚晚笼罩。
“到底怎么了？”
苏晚晚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
“王爷，”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奴婢有事禀报，是……是关于林贵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