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奕引众人进入的这间茶室,位于茶楼顶层,布置雅致清静,四周设有隔音禁制。
窗外可俯瞰小半圣城街景,远处皇城的巍峨轮廓在灵雾中若隐若现。
众人落座,自有侍者奉上灵气氤氲的香茗。
“白道友,多谢方才解围。”纳兰云舒端起茶盏,轻嗅茶香,举止从容。
即便刚刚经历了一场小小的冲突,她的心境依旧波澜不惊,这份定力让白奕眼中欣赏之色更浓。
“纳兰仙子客气了。”白奕摇着折扇,“林啸天不过是个被宠坏的纨绔,仗着其父林城主深得当今陛下信任,便目中无人。不过,他今日之举,倒也给二位提了个醒。”
他神色稍正,“如今圣城,因星陨秘钥之事,暗流汹涌。明面上,皇室下令严查入城修士,维持秩序;暗地里,不知多少双眼睛盯着二位。玄冥教、影杀阁、幽冥殿自不必说,便是九霄剑宗,虽未明面发声,但其在圣城的据点近日也活跃异常。甚至……皇室内部,态度也并非铁板一块。”
叶墨宸指尖轻叩桌面:“愿闻其详。”
白奕压低声音:“当今陛下年事已高,虽仍是元婴大圆满的顶尖强者,但近年来已渐少理会俗务。朝中事务,多由长公主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协理。长公主殿下主战,主张联合各大正道宗门,主动清剿玄冥教等魔道势力,对二位持支持态度。”
“而三皇子殿下……则更倾向于‘平衡’,认为魔道亦有存在的‘道理’,不宜过度逼迫,以免引发更大动荡,对二位及其身后的天衍宗,态度颇为暧昧。”
柳寒烟接口道:“此事我亦有耳闻。三皇子似乎与一些背景复杂的商会、乃至部分与玄冥教有暗中往来的势力,走得颇近。”
雷万钧哼了一声:“说白了,就是有些人想和稀泥,甚至可能跟魔道有勾结!”
纳兰云舒沉吟道:“如此说来,我们手持星陨秘钥,在圣城反而成了众矢之的。既要防备魔道暗杀,也要小心某些‘自己人’的算计。”
“正是此理。”白奕点头,“不过二位也不必过于担忧。天衍宗在圣城亦有据点,玄清宗主日前已传讯过来,不日便会抵达。此外,支持长公主的势力,以及如我剑阁、素女门、神工宗等正道宗门,皆是二位的后盾。当务之急,是需确定下一步行动,并取得皇室的正式支持,至少是长公主一系的明确支持。”
叶墨宸看向纳兰云舒:“云舒,秘钥指引如何?”
纳兰云舒闭目凝神,再次沟通识海中那枚星光流转的秘钥。
片刻后,她睁开眼,眸中星辉一闪而逝:“秘钥指示非常清晰,封印核心就在圣城以北百里之外的‘虚空古战场’。但入口被强大的空间乱流和上古残阵遮蔽,需要特定时机,并以秘钥为引,方能开启稳定通道。下一次最佳开启时机,就在七日之后,月圆之夜。”
“七日……时间紧迫。”叶墨宸沉吟,“我们需在这之前,说服皇室,尤其是能调动圣城卫和部分阵法师资源的长公主,支持我们开启古战场,加固封印。”
白奕道:“此事或可操作。长公主殿下对魔道深恶痛绝,且深知寂灭魔尊复活的危害。若能向她证明二位所言非虚,并展示星陨秘钥的力量,取得她的支持可能性很大。我可以代为引荐。”
“有劳白道友。”叶墨宸拱手。
就在这时,纳兰云舒忽然微微蹙眉,下意识地抚向自己的丹田。
就在刚才,她沟通秘钥感应古战场时,体内那融合了混沌精金源力、正处于微妙蜕变期的噬仙藤,再次传来一阵异常的悸动。
这一次,并非渴望,而是一种……类似警告般的刺痛感,指向的方向,赫然正是皇城!
“云舒?”叶墨宸立刻察觉她的异样。
“没事,”纳兰云舒摇了摇头,传音给叶墨宸,“只是噬仙藤似乎对皇城方向有所感应,带着一丝警惕。或许是我多心了。”
然而,她心中却留了意。噬仙藤吞噬混沌精金后,灵性大增,对同源或相克力量的感应远超以往。
皇城之中,难道隐藏着什么与混沌相关,或是对噬仙藤有威胁的东西?
众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决定由白奕先行尝试联系长公主府,约定会面时间。
柳寒烟则带领众人前往素女门别院安顿,那里环境清幽,防御阵法完善,相对安全。
素女门别院位于圣城东南区域,一处灵秀之地,庭院深深,小桥流水,与外面的繁华喧嚣恍若两个世界。
安顿下来后,纳兰云舒便迫不及待地进入静室,她要抓紧时间,彻底炼化混沌精金带来的好处,并安抚似乎因靠近皇城而有些躁动的噬仙藤。
静室之内,纳兰云舒盘膝而坐,万象毒鼎虚影在身后沉浮,道道混沌灵力如同丝绦般垂下。
她内视己身,只见丹田之内,金丹愈发浑圆璀璨,表面不再是单一色泽,而是呈现出一种混沌初开般的朦胧光晕,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地火风水涌动。
那截噬仙藤主干翠绿欲滴,如同最极品的翡翠,藤蔓上原本一些细微的、代表反噬风险的暗色纹路,此刻已几乎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细密的、与混沌精金表面类似的天然道纹,显得更加神秘与强大。
她引导着灵力,缓缓滋养、沟通噬仙藤。随着灵力流转,噬仙藤传递来的意念更加清晰。
那丝对皇城的警惕感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明确——并非针对整个皇城,而是指向皇城深处,某一道隐藏极深、带着腐朽与死寂,却又强行维系着一丝生机的气息。
“莫非……是那位年事已高的陛下?”纳兰云舒心中一动。
若真如此,皇室内部的局势,恐怕比白奕所说的还要复杂。三皇子的暧昧态度,是否与此有关?
她按下心中疑虑,专心巩固修为。混沌精金的源力浩瀚,她目前吸收的不过十之一二,但即便如此,也让她修为彻底稳固在金丹中期巅峰,距离后期仅有一线之隔,对混沌丹道的理解也更进一步。
她隐约感觉,自己或许可以尝试炼制更高阶的,蕴含混沌意境的灵丹了。
次日清晨,白奕便传来了消息。长公主殿下愿在今日午后,于其在皇城外的别苑“揽月苑”接见他们。
这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长公主选择在皇城外的别苑接见,而非正式的宫殿,既显示了重视,也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目光和规矩,方便深入交谈。
午后,叶墨宸、纳兰云舒在白奕和柳寒烟的陪同下,前往揽月苑。
雷万钧和两名散修则留在别院,以防万一。
揽月苑依山傍水,景色清幽,守卫森严,但氛围并不压抑。
接见他们的长公主殿下,是一位看上去三十许岁的女子,身着宫装,容貌秀丽却眉宇含威,一双凤眸开合间精光闪动,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金丹后期的灵压。
她并未过多寒暄,目光直接落在叶墨宸和纳兰云舒身上,尤其是在纳兰云舒身上停留片刻,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上那与众不同的混沌气息。
“叶小友,纳兰小友,你们的事,本宫已知晓大半。”长公主声音清越,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星陨秘钥,虚空古战场,寂灭魔尊……白奕和柳寒烟都已禀报。本宫只问一句,你们有几分把握,能加固封印,阻止魔尊复苏?”
叶墨宸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回殿下,事关苍生,不敢言必成把握。但吾等既承机缘,明真相,便当竭尽全力,虽死无悔。秘钥在手,传承在身,此乃吾等之责,亦是吾等之凭。”
纳兰云舒亦开口道:“殿下,魔尊复苏,非独吾等宗门之祸,亦是天下大劫,中州首当其冲。古籍有载,上古之战,星辰陨落,大地崩裂。若魔尊再现,圣城能否独善其身?唯有同心协力,方有一线生机。”她话语平和,却直指要害,点明了皇室无法置身事外的利害关系。
长公主凝视二人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好一个‘虽死无悔’,好一个‘同心协力’。”
她缓缓起身,“你们需要的支持,本宫可以给。圣城卫可调派一队精锐助你们维持古战场外围秩序,皇室阵法师亦可协助稳定通道。但皇城之内,亦有不同声音,本宫能提供的助力有限,最终能否成功,还要靠你们自己。”
她走到窗边,望向皇城方向,语气变得有些深沉:“而且,你们要小心。古战场内,除了封印和魔尊,或许还有别的‘东西’……一些,连皇室都未能完全掌控的古老存在。”
就在这时,纳兰云舒体内的噬仙藤,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这一次,指向的正是长公主!并非恶意,而是一种同等级力量之间的微妙感应。
纳兰云舒忽然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长公主,轻声道:“殿下近来,是否时常感到灵力运转至‘灵墟穴’时,有隐痛阻滞之感?夜深人静时,耳畔偶有虚幻魔音缭绕?”
长公主霍然转身,凤眸中精光爆射,一股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纳兰云舒:“你如何得知?!”
叶墨宸下意识地挡在纳兰云舒身前,剑意隐现。
纳兰云舒却面色不变,平静道:“殿下不必紧张。民女略通医道,感知异于常人。殿下身上,似乎沾染了一丝极淡,却极为顽固的……寂灭魔意。此魔意并非外来,更像是……从自身灵力本源中被引动滋生。若不及早驱除,恐伤道基。”
静室之内,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
长公主身上的魔意从何而来?这与皇城深处的异常,以及三皇子的态度,是否有着某种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