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来的消息,比陈远预想的还要快,也更加……耐人寻味。
不是通过上官文清的渠道,而是由一队风尘仆仆、身着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锦衣卫,直接出现在了上官县的城门口。
为首的是一名面容冷峻的百户,名叫沈炼。他并未进城,而是直接派人到城外营地,点名要见“待罪县令陈远”。
当那身标志性的飞鱼服出现在营地时,整个营地瞬间鸦雀无声,一种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普通百姓对于锦衣卫的恐惧,是刻在骨子里的。
王总旗脸色骤变,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上官文清安排在营地“协助”的衙役,更是两股战战,面无人色。
唯有陈远,神色如常,甚至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官袍(从流民物资中找出来的),坦然走出了指挥部。
“罪官陈远,见过沈百户。”陈远不卑不亢地行礼。
沈炼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上下打量着陈远,似乎想从他那平静的外表下,看出些什么。半晌,他才冷冷开口,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陈远,你可知罪?”
“罪官知罪。”陈远回答得干脆,“罪官未能恪尽职守,致使清丰县民乱,有负圣恩。”
沈炼眼神微动,似乎有些意外于陈远的直接。他哼了一声:“你倒是有自知之明。不过,本官今日前来,并非只为问罪。”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份密封的文书,沉声道:“陈远接令!”
陈远心中一凛,躬身道:“罪官在。”
“奉司礼监王公公口谕,着待罪县令陈远,即刻随本官入京,不得有误!沿途不得与任何人交谈,不得传递消息!违令者,格杀勿论!”
司礼监王公公?王承恩!崇祯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大太监!
这道命令,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头顶炸响!
不是刑部,不是都察院,而是直接来自司礼监,来自皇帝的核心权力圈!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陈远之前那份石破天惊的“报告”,真的被送到了御前!意味着他这个人,已经引起了皇帝身边最高权力层的注意!
王总旗目瞪口呆。上官文清派来的衙役吓得几乎瘫软。营地里的流民们更是惶惶不安,陈大人要被锦衣卫带走了?他们的主心骨没了,以后怎么办?
陈远心中也是波涛翻涌,但面上依旧平静。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罪官……领命。”
他转过身,看向一脸担忧的王总旗和聚集过来的流民代表,朗声道:“王总旗,诸位乡亲,陈某需进京一行。我走之后,营地一切照旧,所有规章、计划,按既定方案执行。王总旗暂代管理之责,赵顺辅助数据记录与核算。望诸位恪尽职守,勿要生事,静待佳音!”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陈大人……”王总旗虎目含泪,重重抱拳,“保重!”
“陈大人保重!”流民们纷纷跪下,声音哽咽。他们知道,是陈远给了他们活路和希望。
陈远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走到沈炼面前:“沈百户,可以走了。”
沈炼看了一眼秩序井然、甚至隐隐有军队气象的营地,又深深看了一眼陈远,冷硬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带走!”
两名锦衣卫上前,却没有给陈远上枷锁,只是左右护卫(监视)着他,向外走去。
就在陈远即将走出营地时,沈炼忽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低声说了一句:“陈县令,你那份‘报表’,陛下看了……一夜未眠。”
陈远脚步一顿,心中巨震,但并未回头。
皇帝一夜未眠!
这五个字,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是愤怒?是震惊?是看到了王朝末路的绝望?还是……看到了一线生机的兴奋?
他的“冒险一搏”,终于得到了最高层的反馈。前路是登天梯,还是断头台,就在此一举了!
陈远被锦衣卫带离了上官县,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营地依旧在运转,但气氛明显沉闷了许多。王总旗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必须守住陈远留下的这份基业。
而上官文清在县衙听到这个消息后,先是震惊,随后是长久的沉默。他挥退左右,独自在书房中坐了很久。他知道,上官县的天,要变了。而这个变化的源头,就是那个被锦衣卫带走的囚犯陈远。
“陈远啊陈远,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此去京城,是龙翔九天,还是……粉身碎骨?”上官文清喃喃自语,心中五味杂陈。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无论陈远结局如何,大明这台濒临散架的破车,都因为这个小县令的出现,而被注入了一股难以预测的变数。
远在京城的紫禁城,深宫之中。
崇祯皇帝朱由检,又一次在深夜拿出了那份字迹工整、图表清晰的“报告”。他修长而因操劳过度有些颤抖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那些触目惊心的数字和分析。
“破产……重组……KpI……”他低声念着这些陌生的词汇,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
“陈远……朕,等着你!”
(第9章结束。主角被锦衣卫带走,引出了司礼监和皇帝这条最高权力线,故事格局瞬间扩大。悬念被推向高潮:陈远面圣,是福是祸?他能否说服崇祯?上官县的基地又将如何发展?为下一卷的京城风云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