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们重新坐回车里,发动机的轰鸣再次响起。
我打开车窗,最后看了一眼那扇熟悉的窗户,林可儿正对我们挥手告别。
这几天,她的成长速度非常快。
也许是因为父母不经常在身边的原因,林可儿跟余安有个共同的点,就是完全能够自立。
凭着她那出乎意料的厨艺以及试胆时的果断,我就十分相信,她可以在这残酷的末世中生存下来。
我抛下分别时的不舍心情,全神贯注地握着手中方向盘。
白色越野车发出一声低吼,缓缓驶出这个短暂提供了一丝温暖的港湾,重新一头扎入冰冷的末世洪流中。
这里距离欧阳明家非常近,并且我和余安时常串门,倒也不需要欧阳明提醒哪儿有近路了。
没过一会儿,车子便行驶到了散落着落叶的豪华小区车道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往日里,这里绿草如茵,时常能听见鸟鸣。
但现在,悄无声息,只有一种死寂。
欧阳明家的欧式别墅就在眼前,铁艺大门紧锁着,在不远处还有零星的几只丧尸。
为了确保车子的安全,欧阳明率先下车,将大门打开,供我行驶入内,随即重新锁上大门。
白色越野在前院停稳后,我和余安拿好武器下了车,跟在欧阳明身后。
他虽然没有出声,但逐渐加快的脚步以及凝重的神色,无一不在彰显他的紧张感。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
曾经,我和余安不知道进出过这里多少次,打游戏、蹭饭,甚至偶尔借宿,熟悉得就像自己家一样。
但现在,这里看上去却格外冰冷。
欧阳明一把推开虚掩着的大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涌出,钻入了我们的鼻腔。
那不是腐烂的恶臭,至少不完全是。
它是一种更加浓郁,并且带着铁锈味的甜腥气。
其中混合着灰尘,还有一种......像是东西放久已经发了霉的沉闷气息。
这味道我很熟悉,这几天我们天天都在闻。
是血。
而且是滞留了一段时间的血腥味。
它们飘散在这宽敞的别墅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欧阳明的心瞬间狂跳不止,他快步走向前。
客厅里的光线很暗,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
松软的沙发上,我们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欧阳明的父亲。
他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瘫坐在沙发上,全身上下的骨头似乎都被人给抽走,看上去软弱无力。
往日里那个意气风发,十分注重仪表的成功人士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目光空洞的男人。
他的衬衫皱巴巴的,胸口和袖口上沾满了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手中酒瓶已经空了一大半,眼神正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某个虚无的点,对我们的闯入毫无反应。
“爸!”欧阳明的声音颤抖着。
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能让曾经那个做事雷厉风行的老爸变成现在这副废人的模样。
他迅速冲过去,蹲在沙发前,一把夺过父亲手中的酒瓶,紧紧抓住其手臂。
“爸!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妈妈呢?”
沙发上的人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焦距艰难地汇聚在欧阳明脸上。
他的嘴唇哆嗦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小明...回来了......”
这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来回摩擦。
我的心沉了下去,余安也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昏暗的客厅。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摩擦声和低沉的‘嗬嗬’声从客厅连接餐厅的拱门方向处传来。
那里的光线更暗。
我们三个同时猛地转头望去。
眼睛适应了昏暗后,我们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欧阳明的母亲。
那个总是温柔笑着,会给我们做超多好吃点心的阿姨,此刻正被几条粗厚的布带以及皮带牢牢地捆在了一张沉重的红木餐桌上。
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败色,眼睛浑浊无神,嘴巴被布条勒住,却依旧无法抑制那非人的嗬嗬声。
她时不时会突然抽搐一下,试图挣脱束缚。
在其嘴角、下巴,以及衣襟上,还残留着新鲜的血迹。
而在她旁边的架子上,放着一个碗,碗底残留着一些深红色的液体。
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欧阳叔叔在用自己的血......去喂养已经变成丧尸的妻子!
他下不去手终结她,只能用这般绝望的方式,延续着妻子这种非生非死的存在。
“妈......?”
欧阳明像是被闪电击中,整个人僵硬地瘫倒在地。
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因为惊惧而收缩,脸上的血色也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似乎无法理解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
看着沙发上像是苍老了几十岁的父亲,以及变成怪物却被束缚着的母亲,他感觉有一把刀在他的心口剜了一下。
“不......不......这不是真的......”
欧阳明喃喃自语,声音破碎不堪:
“妈...她怎么了?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啊?!”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的。
欧阳武被儿子的声音惊醒了几分,空洞的眼神里涌出巨大的痛苦。
那些绝望的回忆在他脑中不断重演,将他一遍遍拉上处刑台上鞭尸。
他伸出颤抖着的手,想要抚摸欧阳明,却又无力垂下。
“对不起...小明...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对不起......”
见到父子二人这绝望的模样,我和余安控制不住地颤抖着身体。
余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悲痛,上前一步蹲在欧阳明身边,用力按住他剧烈颤抖的肩膀:
“小明!冷静点!叔叔还活着,阿姨......阿姨她也还在!”
“相信我,小明,记不记得我曾说过。
病毒和宿主间一定是共生的关系,所以阿姨还活着,只是她暂时做了一个噩梦。”
我快步上前蹲下,眼中带着坚定。
看着曾经最为乐观的好兄弟陷入崩溃之中,又看着那个被无尽痛苦吞噬的父亲。
这个曾充满欢声笑语的家,此刻就像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