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南疆,木棉花絮飘进野战医院帐篷。陆沉舟倚在病床上,用左手艰难地握着铅笔,在处方笺背面练习写字。当他歪歪扭扭写下\"春风渡我\"四个字时,笔尖突然折断——这是他受伤后写断的第七支铅笔。
\"慢点来。\"林晚秋端着药碗进来,看见他额角的汗珠,\"赵医生说神经恢复就像春蚕吐丝,急不得。\"她放下药碗,从兜里掏出个弹壳打磨的笔套:\"小战士们用炮弹壳做的,说给你当康复礼物。\"
陆沉舟小心翼翼地将铅笔塞进笔套,但就在他快要成功的时候,他的右手突然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抽搐起来。铅笔“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滚到了桌子底下。
坐在一旁的林晚秋见状,立刻站起身来,快步走到陆沉舟身边。她蹲下身,关切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怎么了?手怎么突然抽筋了?”
陆沉舟皱起眉头,脸色有些苍白,显然刚才的痉挛让他感到一阵剧痛。他紧咬着牙关,努力想让自己的手恢复正常,但那只手却不听使唤地颤抖着。
林晚秋连忙伸出手,轻轻地抓住陆沉舟的右手,温柔地按摩着他的手掌和手指。她的手法娴熟而轻柔,仿佛在弹奏一首美妙的钢琴曲。
随着林晚秋的按摩,陆沉舟的右手逐渐恢复了平静,不再抽搐。他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林晚秋一眼,说道:“谢谢你,晚秋。”
林晚秋微微一笑,继续为他按摩着。突然,她注意到陆沉舟的掌心有一道新的伤痕,那道伤痕虽然不深,但却很明显,显然是刚刚才划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林晚秋惊讶地问道,“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陆沉舟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想让林晚秋知道他受伤的原因。但在林晚秋的追问下,他还是如实说道:“昨晚我偷偷练习握力的时候,不小心被一根粗糙的树枝划破了。”
\"何必逞强。\"她蘸着药酒为他消毒,\"你昏迷时,冬冬寄来的画上写着'等爸爸回家掰手腕'。\"
他望着帐篷外训练的士兵,突然说:\"给我找根绳。\"
当林晚秋找来捆扎纱布的麻绳时,看见他正用左手将绳子系在床栏,另一端缠在右腕上。随着绳子的牵引,他颤抖的右臂缓缓抬起,在晨光中划出笨拙却坚定的弧线。
康复的第六天,陆沉舟收到个盖着\"特急\"印章的包裹。打开是养殖场最新生产的\"康复版\"罐头,标签背面贴着冬冬的新画:戴军帽的小猪举着写有\"爸爸加油\"的木牌。
\"孩子们把猪崽照顾得很好。\"林晚秋指着罐头成分表,\"加了黄芪和当归,说是给你补气血。\"
他凝视着罐头盒上熟悉的\"拥军牌\"标志,忽然说:\"我想去看看战士们。\"
当他艰难地用左手撑着林晚秋的肩膀,一步一步地走出帐篷时,原本正在操练的士兵们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突然停止了所有动作。整个训练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微风轻轻拂过的声音。
就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不知是谁突然高喊了一声:“敬礼!”这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空旷的训练场上炸响。紧接着,所有的士兵们像是被这声口令唤醒了一般,整齐划一地举起了他们的右手,向他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阳光如金色的纱幔一般洒落在那些年轻而坚毅的脸上,照亮了他们充满朝气和决心的神情。然而,同样的阳光也无情地照在了他那微微颤抖的右臂上——那是一只还缠着绷带的手臂,显然受伤不轻。
他缓缓地抬起那只受伤的手臂,试图完成一个标准的敬礼动作。然而,尽管他用尽全力,那只手臂却像被千斤重担压住一般,始终无法完全抬起。最终,他无奈地放下手臂,庄重地低下了头,以另一种方式向士兵们表达了他的敬意和感激。
深夜查房时,赵医生在病历上写下:\"右臂屈伸度恢复至45度,肌力达3级。\"搁笔时又添了句:\"意志力超越医学预期。\"
月光下,陆沉舟的右手正被林晚秋握着做抓握训练。当他终于攥住她递来的鸡蛋时,蛋壳突然碎裂——流出的不是蛋液,而是张卷着的字条。展开是冬冬稚嫩的笔迹:\"陈爷爷说,等爸爸手好了,教我做风筝。\"
他把字条仔细折好塞进枕下,忽然用尚不灵活的右手轻轻勾住她的小指。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啼叫,他望着帐篷顶漏进的星光说:
\"等回家,我教冬冬放风筝,你教我们认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