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雨林裹着一层湿热的雾气，像块拧不干的湿布贴在皮肤上。巨大的桫椤叶片垂着沉甸甸的露珠，风一吹便簌簌滚落，砸在腐殖土上溅起细碎的泥星。叶燃深吸一口气，鼻腔里灌满草木与湿润泥土的腥甜，指尖甚至能感受到体内力量奔涌的触感——几日来部落特制的草药汤和烤肉没白吃，上个副本里被暗影兽抓伤的旧伤早已愈合，经脉里的力气反倒比从前更盛，像是憋着股要冲出来的劲。
凌曜蹲在营地边缘的空地上，指尖捏着根削尖的树枝，在松软的泥地里一笔一划勾勒地图。晨光透过树叶缝隙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周围虫鸣鸟叫仿佛都被他隔绝在专注之外。泥地上的线条简单却精准，是乌羽昨夜偷偷告知的圣湖路线，只是湖畔那片区域被他反复描了两遍，显得格外扎眼。
“路线摸清了，但乌羽说，圣湖入口被巨石的人把得很严。”凌曜头也不抬，声音裹在雾气里，透着几分冷静，“他是部落狩猎队长，手里攥着大半战士，硬闯容易把刚攒下的好感败光。”
叶燃活动着手腕，指节发出清脆的咔嗒声，闻言咧嘴一笑。阳光正好落在他嘴角的梨涡里，冲淡了几分身上的锐气：“那大块头从我们踏进来就没给过好脸色，眼神跟要吃人似的。我看他就是吃硬不吃软，真讲不通道理，不如用拳头‘聊’，省事儿。”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一道低沉如闷雷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外乡人，这里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巨石领着四个身材魁梧的战士站在营地入口，每人脸上都涂着黑红相间的狰狞油彩，像是从雨林深处钻出来的猛兽。巨石站在最前头，肩宽几乎是叶燃的两倍，身上的兽皮裙随着呼吸摆动，目光像淬了冰的磐石，牢牢锁在叶燃脸上，那眼神里的审视与不屑，几乎要凝成实质。
凌曜缓缓站起身，指尖在泥地上轻轻一抹，刚才勾勒的地图便被抹平，只留下几道模糊的痕迹。他往前半步，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巨石队长，我们受乌羽所托调查圣湖异动，再过三日便是太阳祭，圣湖的守护兽若出问题，整个部落都要受影响。”
“乌羽？”巨石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她毛都没长齐，被你们几句花言巧语哄得晕头转向。圣湖是部落圣地，只有真正的战士才有资格靠近，你们这些靠小伎俩混进来的外人，不配。”
他话音刚落，身后的战士齐刷刷举起长矛与石斧，矛头对着两人，石斧在晨光下闪着冷光。周围原本在劈柴、舂米的族人闻声围了过来，远远站着，脸上满是忧虑——一边是部落最勇猛的狩猎队长，一边是帮乌羽解决过兽潮的外乡人，谁也不想看到冲突爆发。
叶燃往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凌曜挡在身后。他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眼角却微微上挑，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像出鞘的短刃：“哦？那你说说，怎么才算‘真正的战士’？”
巨石闻言，猛地用拳头捶向自己的胸膛，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周围空气都颤了颤。他昂着头，语气带着雨林部落独有的霸道：“雨林的法则，强者为尊。打赢我，你和你的同伴就能去圣湖；输了，就滚出我们的地盘，永远别再踏进来。”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也是摆上台面的阳谋。拒绝，意味着他们前几日帮乌羽争取族人支持的努力全白费，甚至会被贴上“懦弱”的标签；接受，就要直面部落第一勇士的怒火——没人怀疑巨石的实力，去年他单枪匹马打死过一头成年野猪，那野猪的獠牙至今还挂在部落的祭台上。
“好。”叶燃答应得干脆，抬手扯下身上的麻布外衫扔给凌曜，露出精悍的上身。常年锻炼的肌肉线条流畅而紧实，不像巨石那般虬结，却透着爆发力。他活动着肩膀，看向巨石：“规矩你定。”
“徒手，倒下或认输为止！”巨石低吼一声，话音未落，庞大的身躯便像猛虎出闸般扑了过来。他的拳头带着呼啸的风，直砸叶燃面门，那力道足能打碎一块石头，显然没留半分余地。
叶燃眼神一凝，非但没退，反而脚下一错，侧身避开拳锋的瞬间，右手成掌，精准切在巨石手腕内侧的筋脉上。“啪”的一声闷响，巨石前冲的势头猛地一顿，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他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比部落少年还“纤细”的外乡人，反应竟这么快，手上的力道也远超预期。
“凌曜，退远点！”叶燃在交锋的间隙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便再次迎上巨石的攻击。他没选择硬碰硬，毕竟论蛮力，十个他也未必比得过巨石。他踩着现代格斗里的滑步，像只灵活的猎豹，不断闪躲着巨石的重拳，偶尔趁隙用掌刀劈向对方的关节，或是用手肘撞向他的肋骨，每一下都精准落在发力点上。
拳脚相撞的声音在空地上回荡，砰砰作响。围观的族人们都屏住了呼吸，有人甚至攥紧了拳头——他们从没见过这样的打法，不像部落战士那般猛冲猛打，却透着说不出的灵巧，仿佛巨石每一次狂猛的攻击，都打在了棉花上。
巨石久攻不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神越发焦躁。他怒吼一声，拳头砸得更狠了，一拳落空后砸在旁边的树干上，竟让碗口粗的树干裂开一道缝隙，木屑飞溅。趁着叶燃躲闪的间隙，他突然张开双臂，像要抱住一头野猪似的，企图用蛮力锁住叶燃的动作。
就是现在！叶燃眼中精光一闪，非但没退，反而猛地矮下身，顺着巨石前冲的力道钻进他怀里。他肩膀顶住巨石的胸口，膝盖微屈，全身的力气瞬间凝聚在腰腹——下一秒，一个干净利落的过肩摔在众人眼前展开。
“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尘土瞬间飞扬起来。巨石庞大的身躯被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连地面都震了震，周围的草叶都跟着颤抖。空地上瞬间陷入死寂，所有围观的族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倒在地上的狩猎队长——那个在部落里从未输过的第一勇士，此刻正趴在泥地里，背上还沾着几片碎草叶。
叶燃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额角的汗珠顺着下颌线滑落。他看向地上的巨石，伸出手：“承让。”
巨石脸色铁青，一把拍开叶燃的手，撑着地面挣扎着站起来。他的兽皮裙上沾了不少泥土，胸口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红印，显然摔得不轻。他死死盯着叶燃，眼神复杂得很——有愤怒，有被打败的屈辱，但更多的是一种对强者的认可，那是雨林部落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你们……可以去圣湖。”巨石闷声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几分。
叶燃松了口气，转身想跟凌曜说句话，却听见身后的巨石突然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别高兴得太早。圣湖的守护兽‘黑水玄蛇’，早就不是图腾上写的温顺圣兽了——它疯了。上一个敢靠近圣湖的战士，连骨头都没剩下。我等着看你们，怎么活着回来。”
凌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他下意识看向叶燃，只见对方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了。
疯掉的守护兽？这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期。乌羽只说守护兽近来异动频繁，却没提过它已经失控。叶燃攥了攥手心，刚才打斗留下的热意还没散去，此刻却觉得指尖有些发凉——圣湖之行，哪是什么阶段性胜利，分明是刚避开一道坎，又撞上了更恐怖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