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尸房的空气冷得像块冰,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混着若有若无的铁锈腥,吸进肺里,连胸腔都泛起一阵寒意。凌曜和叶燃背靠着背站在中央,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在不锈钢停尸柜和蒙着白布的推床间扫过——光线落在金属柜面上,反射出冷硬的光斑;照进角落的阴影里,又被浓稠的黑暗吞得一干二净。
“就是这?”叶燃的声音压得很低,握着消防斧的手又紧了紧。这斧头是他在上层工具间翻到的,木柄磨得光滑,斧刃虽钝,却比之前的铁管多了几分踏实感。他的目光扫过一排排停尸柜,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
“嗯。”凌曜应了一声,声音听着平静,指节却因为攥着那张撕下来的日记纸页泛白。纸页上画着医院下层的简图,一个歪歪扭扭的“x”正对着这个停尸房,“日记里写‘一切的根源在于不该存在的哭声’,按结构图,这里是整栋楼回声最集中的地方,也是最不可能有婴儿出现的地方。”
两人放轻脚步,沿着停尸柜慢慢移动。大多数柜子是空的,拉开时会发出“吱呀”的轻响,又很快被寂静吞没;少数几个关着的,里面躺着蒙白布的躯体,白布下的轮廓僵直,让人不敢多瞥一眼。整个空间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心跳声,还有手电筒偶尔碰到金属柜的“叮”声,在空旷中反复回荡。
突然,凌曜的脚步顿住,蹲了下去。
“有情况?”叶燃立刻侧身,消防斧横在胸前,目光死死盯住凌曜对面的停尸柜,连呼吸都放轻了。
“看地面。”凌曜的手指蹭过水泥地,那里有一道清晰的拖拽痕——灰尘被扫开,边缘还带着点未干的湿意,一直延伸到编号“b-13”的停尸柜前,“这个柜子,最近有人动过。”
叶燃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将消防斧的刃口卡进b-13的柜门把手缝里。他回头看了凌曜一眼,眼神示意“准备好”,压低声音数:“一、二……三!”
猛地发力,停尸柜发出“吱呀——”的刺耳金属摩擦声,在寂静里格外突兀。一股比周围更冷的寒气涌了出来,带着点旧布料的霉味。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柜子里——那里面躺着个小小的身影,被白色裹尸布裹着,大小刚好是个婴儿的模样。
空气瞬间凝固。裹尸布安安静静地盖在上面,没有丝毫动静。
“不……不是活的?”叶燃迟疑着往前凑了凑,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
凌曜皱着眉,举着手电筒往柜子深处照。光束扫过裹尸布、柜壁,最后停在了裹尸布下方——那里露出一角泛黄的边缘,不是布料,更像是纸。
“里面有东西。”他说着,伸手就要去够那角泛黄的物件。指尖离布料还有两厘米时,一道声音猛地炸响——
呜哇……呜哇……
是婴儿的哭声!明明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得像贴在耳边,带着刺骨的阴冷,仿佛从b-13的柜子里、从墙壁的缝隙里、从脚下的水泥地里,同时钻了出来!
“小心!”叶燃的吼声几乎是脱口而出,本能地伸出手,一把攥住凌曜的后衣领,猛地向后拽!
就在凌曜被拽得踉跄后退的瞬间,柜子里的白色裹尸布“嘭”地炸开!碎片带着冰碴飞了出来,里面根本没有婴儿,只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影——像凝固的墨汁突然活了过来,无数条枯瘦的黑色手臂从黑影里伸出来,像荆棘一样,朝着凌曜刚才的位置抓去!
黑影里传出尖锐的声响,一半是婴儿的啼哭,一半是女人的哀嚎,混在一起,听得人头皮发麻,耳膜都在颤!
“操!这是什么鬼东西!”叶燃骂了一句,反应快得惊人,握着消防斧就朝黑影横劈过去!斧刃砍进黑影里,却像劈进了浓稠的沥青,只带出几缕黑气,连阻碍都没造成。那黑影反而发出更凄厉的尖叫,几条手臂猛地缠上消防斧的木柄,还有两条,直接抓向叶燃的胳膊!
冰冷黏腻的触感瞬间透过衣服渗了进来,像冻住的蛇缠在手臂上,一股阴寒顺着皮肤往骨头里钻!叶燃只觉得手臂瞬间麻木,握斧头的力气像流水一样往下掉,连指尖都开始发僵。
“叶燃!”凌曜被拽得摔在地上,回头看到这一幕,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连呼吸都疼。他看到叶燃的脸在手电筒光下瞬间惨白,嘴唇都没了血色,那团黑影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要缠上他的脖颈!
恐惧和愤怒猛地冲散了他所有的冷静。他爬起来,大脑飞速运转:哭声是诱饵!日记里的话是陷阱!这东西不怕斧头,那它怕什么?光?声音?还是……
他的目光扫过b-13的柜子,突然定格在角落——刚才被裹尸布炸开时带出来的,哪里是纸?那是一张泛黄的老式黑白b超照片!照片上的影像模糊,却能看出是个胎儿的轮廓,上面还印着一个清晰的黑色鞋印,边缘沾着点暗红的污渍。
“鞋印!踩它!”凌曜嘶吼着,声音因为着急破了音,“用脚踩那张照片!”
叶燃的意识已经开始发沉,手臂的麻木感顺着肩膀往胸口蔓延,可凌曜的喊声像一根针,狠狠扎醒了他的求生本能。他没丝毫犹豫,甚至没去想为什么,只是松开了握着消防斧的手——借着黑影拉扯斧头的力气,他往前一扑,膝盖重重磕在冰柜边缘,疼得他抽气,却还是把右脚狠狠踩了下去!
咔嚓——
一声极轻的碎裂声,在黑影的尖叫里却异常清晰。
呀——!!!
黑影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啸,缠在叶燃手臂上的枯瘦手臂像被火烧了一样,猛地缩回黑影里!整个墨色的团块剧烈扭曲、震荡,黑气一缕缕散在空气里,像是随时要溃散!
叶燃脱力地瘫坐在冰柜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掉。他抬起手臂,上面留着几道黑色的指印,阴寒的触感还在,却不再往骨头里钻了。
凌曜连滚带爬地冲到他身边,一把扶住他的胳膊:“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燃刚要摇头,两人却同时顿住——那即将溃散的黑影没有消失,反而像退潮般缩回到b-13冰柜的最深处,凝聚成一个更小、更凝实的黑团。婴儿的哭声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低沉的哼唱声,怨毒又阴冷,像个女人在耳边轻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若有若无地在停尸房里回荡。
与此同时,b-13冰柜的内壁突然传来“咔哒、咔哒”的机括声。两人抬头看去,只见冰柜的后壁缓缓向内旋开,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后面是向下延伸的楼梯,台阶上积着厚灰,边缘却有磨损的痕迹,深不见底的黑暗里,那怨毒的哼唱声更清晰了。
一股比停尸房更陈旧、更腐朽的气息从密道里涌出来,带着点血腥和霉味。凌曜捡起地上那张被踩裂的b超照片,指尖擦过照片背面——那里用红字写着一行模糊的字,颜色像干涸的血:
“他们都该死。”
两人看着那道黑黢黢的密道,脸上没有丝毫死里逃生的喜悦。叶燃扶着冰柜站起来,手臂还在微微发抖;凌曜握着照片的手收紧,指节泛白。
这道突然出现的密道,到底是能逃出去的生路,还是通往更绝望深渊的入口?那藏在黑暗里哼唱的女人,又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