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闷闷地滚过天际,像巨兽在云层深处咆哮。江风陡然变得急促,带着明显的湿意,抽打在脸上。
我握紧手中那枚冰冷的金属盒子,指尖能感受到里面那枚生物芯片无声的存在。极东会,李秀满,那些模糊的照片和断续的音频……像一块块沉重的拼图,虽然依旧零散,却已经能窥见背后那庞大而危险的轮廓。
代价,是那根递出去的银色金属管。里面的信息,是一把双刃剑,既能伤敌,也可能在挥舞时,割伤自己。
雨点开始砸落,起初是稀疏的、豆大的雨滴,敲打在废弃的集装箱和水泥地面上,发出清脆又沉闷的声响。很快,雨势变大,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灰白色水幕,将整个江岸笼罩。
我没有动,依旧靠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任由雨水浸湿头发和外套。冰凉的湿意透过布料,渗入皮肤,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清醒。
远处城市的光晕在雨幕中变得模糊、扭曲,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到的幻影。
雨水顺着额发流下,滑过眼角,带着江水的腥咸气息。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父亲那双洞悉一切、却唯独没有温度的眼睛;李秀满在茶室斟茶的模糊侧影;杨贤硕被带走时可能有的仓皇; Jennie 在江边崩溃的痛哭和阳台上死寂的平静;还有 Lisa、Jisoo、Rose 那小心翼翼、充满畏惧的眼神……
所有的人和事,都像这雨中的光影,破碎,迷离,看不真切。
只有手中这个冰冷的金属盒子,是唯一的、沉甸甸的现实。
雨越下越猛,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脚下的地面开始积水,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泥沙,四处漫溢。
我站直身体,最后看了一眼波涛汹涌、在雨中一片混沌的江面,然后转身,朝着停在远处的黑色轿车走去。
拉开车门坐进去,身上湿透的衣服立刻将真皮座椅洇湿一片。司机默不作声地递过来一条干毛巾。
我接过,但没有擦拭,只是握在手里。
车子启动,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疯狂摆动,勉强切开一片清晰的视野,但窗外的一切,依旧被笼罩在滂沱大雨之中。
回到宿舍楼下,雨势未减。
推开门,玄关的灯光比平时似乎更暗了些。客厅里没有人,异常安静,只有雨水敲打窗户的密集声响,充斥了整个空间。
我脱下湿透的外套和鞋子,赤脚踩在地板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经过 Jennie 的房门时,里面隐约传来极低沉的、压抑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像受伤小兽的呜咽,被雨声掩盖了大半。
脚步没有停留。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将雨声和那细微的啜泣一同隔绝。
走到书桌前,将那枚金属盒子放在桌面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然后,我走进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试图驱散从外面带回来的寒意和湿气。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却像被雨水洗过一样,冰冷而锐利。
换上干爽的睡衣,擦干头发。
重新坐回书桌前,打开电脑。屏幕亮起,幽蓝的光映着那个黑色的金属盒子。
我没有立刻去读取里面的芯片。
而是调出了朴振荣下午发来的、black pink 世界巡演升级方案的初稿。场馆从原本的万人级别,提升到数万人规模的体育场;舞台设计、灯光音响、特效投入,全部翻了数倍;宣传造势的预算,更是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是一场豪赌。用真金白银和顶级的制作,将 black pink 推向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以此向所有人证明,她们的价值,以及……掌控她们的人的实力。
我快速浏览着方案,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提出几点修改意见,然后回复给朴振荣。
做完这一切,我才再次拿起那个金属盒子。
打开,取出那枚生物芯片,嵌入读取器。
数据流再次在屏幕上滚动。这一次,我看得更仔细。
那些模糊的照片被放大,进行增强处理。那个和服老者的面容依旧不够清晰,但他放在膝上的手,拇指佩戴的一枚墨玉扳指,其上的纹路,与我所知的极东会信物,完全吻合。
音频片段也被反复分析。那个变声处理后的男声,语气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倨傲和对李秀满“急躁”的不满。“上面的意思……是稳定……”这句话,反复出现。
而资金流向图更加清晰,最终汇入的离岸账户,其背后的控股公司,层层穿透后,指向了日本几家与极东会关系密切的大型综合商社。
证据链依然不完整,无法直接作为法庭证据,但足以构成强大的威慑。
我关闭读取器,背靠座椅,闭上眼。
接下来,该怎么打这张牌?
直接抛给李秀满,逼他妥协?还是用来与父亲谈判,换取更大的自主权?或者……等待更好的时机?
雨,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
敲打窗户的声音,密集得让人心烦。
就在这雨声的掩护下,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一条来自加密频道的紧急信息。
「镜像」计划的核心成员,在试图潜入 S.m. 某个高层住宅区获取进一步证据时,暴露行踪,一人被捕,其余人员暂时失联。」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李秀满的反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