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依旧紧绷,像拉满的弓弦。工作人员对着电脑和电话低声急促地交流,键盘敲击声和压低的指令声交织成一种新的、令人不安的背景音。
闻溪靠着墙,蜷缩在地毯上,脸埋在膝盖里。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一种被抽空后的虚脱和冰冷麻木。李秀满那个名字带来的震撼余波未平,像低气压一样笼罩着每个人,那些投向她背影的目光里,惊疑、探究、甚至一丝畏惧,几乎要凝成实质。
为什么?
这两个字在她空荡的脑子里反复回荡,砸不出任何回响。
就在这片诡异的忙碌和寂静中,闻溪握在手里的手机,又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kakao的提示音。
很轻,但在她过度敏感的神经和此刻死寂的氛围里,却清晰得像一声惊雷。
她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停止跳动。
她僵硬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头,露出通红的、茫然的眼睛,看向手机屏幕。
亮起的锁屏上,预览着一条新消息。
来自那个黑色的头像。
【K】:出来。】
又是这两个字。
和昨晚一样,不容置疑,冰冷简洁。
出来?
去哪里?
现在?
闻溪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又狠狠攥紧,刚刚平复些许的呼吸再次变得困难。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四周——部长正焦头烂额地对着电话低吼,经纪人欧尼凑在电脑前紧盯着屏幕,柳智敏和金旼炡站在稍远的地方,脸色凝重地低声说着什么,没人注意到她这边细微的动静。
他让她出去?在这种时候?在公司的核心公关团队正因为他们俩的烂摊子焦头烂额、并且刚刚收到最高层强制性封口令的时候?
他疯了吗?
还是觉得事情不够乱?
闻溪的手指颤抖着,几乎握不住手机。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她不能再惹麻烦了,绝对不能。
她颤抖着指尖,想要回复“前辈,现在不行”或者“对不起”。
但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屏幕的瞬间——
又一条新消息,紧跟着跳了出来。
【K】:消防通道。现在。
命令的口吻,甚至比刚才更加强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暴躁的急切。
消防通道?
他……在公司里?就在附近?
这个认知像一道冰锥,刺穿了闻溪的麻木。她猛地抬起头,惊慌失措地看向会议室紧闭的门,仿佛那扇门后就站着那个冰冷的身影。
他到底想干什么?!
她死死咬住下唇,内心在天人交战。出去?万一被任何人看到,那就是罪加一等,彻底坐实所有猜测,连李秀满的强制令都救不了他们!不出去?忤逆他?想到他那双冰冷锐利、此刻可能盛满怒意的眼睛,她就不寒而栗。
“闻溪?”柳智敏似乎察觉到她的异样,投来询问的目光。
闻溪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低下头,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她胡乱地摇了摇头,声音细若蚊蚋:“……没事,我去下洗手间。”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低着头,脚步虚浮地快步走向会议室门口。
手握上门把的瞬间,她感觉到背后似乎有几道目光追随而来,但她不敢回头,猛地拉开门,闪身出去,又迅速将门带上。
走廊里空无一人,顶灯散发着惨白的光。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让她打了个寒颤,脑子却更加混乱。
消防通道……消防通道在哪里?
她像无头苍蝇一样,凭着记忆朝着一个方向快步走去,心跳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咚咚回响,震耳欲聋。
拐过一个弯,熟悉的绿色安全出口指示牌出现在前方。
她的脚步顿住了,呼吸屏住。
那扇厚重的防火门虚掩着,露出里面昏暗楼梯间的一角。
他……真的在里面?
闻溪的心脏跳得又快又重,几乎要窒息。她一步一步地挪过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刀尖上。
终于,她停在那扇虚掩的门前。
里面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空调系统运行的微弱嗡鸣。
她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轻轻推开了门。
吱呀——
老旧的合页发出轻微的声响。
昏暗的光线下,一个人影背对着她,倚靠在冰冷的石灰墙壁上。
穿着简单的黑色训练服,身形挺拔,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清晰冷硬的下颌线和一点苍白的肤色。指间夹着一支燃了半截的烟,猩红的光点在昏暗中明明灭灭。
空气中弥漫着极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冰冷的雪松调。
是吴世勋。
听到开门声,他并没有立刻回头。
闻溪僵在门口,手脚冰凉,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后,他才缓缓地、像是极其不耐烦地,侧过头。
帽檐下的目光,像淬了寒冰的刀锋,精准地割开昏暗的光线,落在她惨白失措的脸上。
那眼神太深,太沉,带着一种闻溪从未见过的、极力压抑却依旧翻涌着的暴戾和烦躁。
闻溪吓得几乎要倒退一步,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吴世勋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足足有三秒。
然后,他猛地吸了一口烟,吐出灰白的烟雾,模糊了他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神色。
他转过头,将烟蒂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动作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暴躁。
“处理好了?”
他终于开口,声音透过烟雾传来,低沉沙哑,冷得像是冰碴相互摩擦。
闻溪猛地一颤,下意识地点头,又飞快地摇头,语无伦次:“前辈……对不起……我……公司……李总监他……”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吴世勋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猛地转过身,正面对着她。
巨大的压迫感瞬间扑面而来,闻溪吓得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他上前一步,逼近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程度。
闻溪能清晰地看到他帽檐下那双眼睛里布满的红血丝,以及里面翻滚着的、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浓稠的黑暗情绪。
那不是单纯的愤怒。更像是一种……被触碰了逆鳞般的、极度焦躁和失控的边缘。
他低下头,冰冷的视线死死锁住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砸在她脸上: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
“少惹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