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古寺的大殿内,血色阵法的红光已浓得像凝固的血,连空气都黏腻得让人窒息。
悬浮的黑色棺椁震颤得越来越剧烈,缠绕的粗铁链“咔嚓”声如惊雷炸响,每一次崩裂都溅起带着阴煞的火星,砸在断壁上便腐蚀出黑洞洞的凹痕。
七盏黑色油灯的黑烟凝成的鬼爪,此刻不再叩拜,而是疯狂地往棺椁里钻,灯芯孩童头发燃烧的噼啪声,竟像是为某种远古苏醒奏响的丧钟。
“将臣大人要醒了!”
冥夫人攥紧骷髅念珠,指节泛白,眼底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旗袍下摆沾着的黑泥被她无意识蹭掉,却浑然不觉。
话音未落。
“轰!!!”
的一声巨响震碎山岚!棺椁的锁链彻底崩断,碎片裹挟着妖异红光射向四方,其中一块竟穿透了古寺的石墙,落在山下的溪流里。
溪水瞬间冻结成冰,冰层下的鱼虾翻着白肚皮,连水草都化作了黑色的齑粉。
棺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掀飞,重重砸在殿外的古槐上,千年古槐瞬间枯萎发黑,树皮簌簌剥落,最后瘫在地上成了一滩散发着死气的黑灰。
棺内涌出的黑雾比浓墨更沉,裹着能冻裂骨髓的寒意,在阵法中央凝聚成一道丈高的身影。
黑雾散去时,玄色古袍的将臣缓缓睁眼,长发及腰,发梢缀着细碎的冰晶,每动一下便有冰碴坠落。
面容苍白如霜,却透着俯瞰众生的威严,眉心淡金色竖纹在红光下若隐若现,一双金色竖瞳扫过殿内,所过之处,连冥夫人和屠万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体内的阴力竟出现了片刻的停滞。
“吾……醒了。”
将臣的声音低沉如古钟,每个字都带着千年冰封的厚重,落在地上便激起一圈黑色的气浪,殿角堆积的献祭者黑灰被气浪卷起,化作细小的怨灵虚影,围着他的袍角打转。
冥夫人和屠万骨连忙单膝跪地,头颅埋得极低:“恭迎将臣大人苏醒!我等为助大人现世,已收集足量阳气,还献祭了龙战组成员与宗门弟子,只求大人赐我等永生!随后进入混沌渊!”
将臣抬手,指尖拂过袖上暗纹,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古寺的穹顶,望向清城方向,金色竖瞳微微一缩:“此界……有帝俊那老儿的脉息。”
他顿了顿,像是在翻阅尘封的记忆,“万年了,他的后裔,竟还活在这凡俗之地?”
冥夫人心中一喜,连忙抬头回话:“大人慧眼!清城有个叫帝君涛的小辈,血脉中含有极致的神焱,已修至曜彻境执守,屡次坏我等大事。”
“若大人能擒住他,炼化其血脉,定能更胜当年!”
“帝俊后裔……”
将臣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嘲讽又似期待,“既如此,便带吾去看看。吾倒要瞧瞧,那老儿的血脉,如今堕落到了何种地步。”
将臣的脚步刚踏出古寺,一股源自生命层次的压迫感便如海啸般席卷清城,比之前更浓烈、更致命的死气,瞬间吞噬了整座城市。
原本漆黑如夜的天空,此刻竟飘起了黑色的雪,不是冰晶,是细碎的怨灵灰烬,落在皮肤上便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融化后留下一道黑色的印记。
高楼的玻璃幕墙突然蒙上一层厚厚的黑霜,里面的灯光“滋滋”作响后彻底熄灭,只剩下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绿光,像坟茔前的鬼火。
街道上的积水瞬间冻成冰碴,冰面下有黑色的雾气在蠕动,偶尔能看到扭曲的人影,那是被死气困住的普通魂魄。
路边的梧桐树,叶子在一秒内化作黑灰,被风吹得漫天飞舞。
垃圾桶里的垃圾突然腐烂,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连塑料都在死气的侵蚀下软化变形。
地下管道传来“咔嚓”的破裂声,涌出的自来水刚接触空气便冻结,冰柱上爬满了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诅咒。
清城一中的教学楼里,压迫感来得更猛烈。
高三(3)班的同学,刚跪到地上便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巨石,呼吸越来越困难,耳边响起嗡嗡的耳鸣声,有人开始咳嗽,咳出的痰里竟带着血丝。
王浩趴在地上,手指抠着地板,声音微弱:“我……我快喘不过气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萌缩在桌子底下,眼泪混着冷汗往下流:“谢老师,我好冷……像掉进冰窖里了……”
谢沉璧扶着讲台,指尖深深掐进木头里,指节泛白。
她能感觉到,那股死气正顺着门缝、窗户缝往教室里钻,落在皮肤上便激起一层鸡皮疙瘩,连牙齿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别……别慌,再等等,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只有帝君涛,还能勉强挺直脊背。他的脸色苍白,体内的《九煌诀》灵力像被冻住的溪流,滞涩得难以运转,但他比其他人多了一层帝俊血脉的庇护。
那股源自上古的血脉,正在他体内躁动,像是在警告他:“危险!”
他抬头望向窗外,漆黑的天空中,三道身影正缓缓漂浮而来,中间的将臣,玄色古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金色竖瞳在黑暗中格外醒目,周身的死气像实质的黑纱,所过之处,连路灯的光都被吞噬。
冥夫人和屠万骨跟在两侧,脸上带着得意的狞笑。
“是他们……”
帝君涛攥紧拳头,掌心泛起一丝微弱的金光,“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将臣悬浮在教学楼上方,金色竖瞳锁定了教室里的帝君涛,一股更强烈的压迫感瞬间笼罩下来。
班里的同学,有人直接晕了过去,剩下的人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
林晚星趴在桌子上,艰难地抬起头,看向帝君涛,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只能用眼神示意他快逃。
帝君涛深吸一口气,他能感觉到体内血脉的警告越来越强烈,甚至有一股力量在拉扯他的身体,想让他远离将臣。
但他看着教室里昏迷的同学、发抖的谢老师,还有眼神里满是担忧的林晚星,缓缓摇了摇头,他不能逃。
他调动起体内仅能运转的灵力,双脚轻轻一蹬,身体缓缓漂浮起来,与将臣对峙在半空中。
风裹着黑色的雪,打在他的脸上,却没让他后退半步。
“尔……便是帝俊的后裔?”
将臣的声音在半空中回荡,带着古老的威严,黑色的雪在他身边盘旋,像是在朝拜。
帝君涛抬起头,眼神坚定:“我是,你是谁?为什么要让清城变成这样?”
他绕着帝君涛缓缓漂浮一圈,语气里带着审视:“吾乃将臣。万年前,四大尸祖与混沌渊中的人联手与帝俊等人共争天地,吾等却败于其手,陷入沉睡。”
“如今吾醒,尔若归顺,吾可助尔激活血脉,统御阴冥,享永生之乐,如何?”
“统御阴冥?永生?”
帝君涛皱了皱眉,他听不懂这些古老的说法,但他抓住了核心,“你的意思是,让我跟你一起害人?让清城变成死城?”
“害人?”
将臣像是听到了笑话,语气冷了几分,“凡俗之命,如草芥般卑微,为吾大业牺牲,乃其荣幸。尔身为修行者,竟为这些蝼蚁犹豫!”
“他们不是蝼蚁!”
帝君涛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掌心的金光更亮了些,“这里是我的家,这里的人是我的朋友、同学,我绝不会让你伤害他们!”
“你想激活我的血脉,想统御什么阴冥,都冲我来,别连累无辜的人!”
将臣的脸色沉了下来,周身的死气更浓了:“竖子无知!吾予尔生路,尔却执迷不悟!”
“我愚钝也好,聪明也罢,”
帝君涛挺直脊背,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你就别想踏进一步!想动清城的人,先过我这关!”
他清楚一点,眼前的人,要毁了他守护的一切。哪怕对方的力量远超自己,哪怕体内的血脉还在尖叫着危险,他也绝不会后退。
半空中,古袍男子的金色竖瞳与少年坚定的眼神对视,黑色的雪在两人之间盘旋,一股无形的张力在清城的死寂中蔓延。
下方的教室里,林晚星看着半空中的帝君涛,悄悄擦干眼泪,心里默念:“加油……我的盖世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