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景帝试探着问:“那……依你们之见,如今也见识了民间疾苦,是否……想随朕与你母后回京休养一段时日?”
他本以为会看到儿子们欢呼雀跃、迫不及待的样子。
谁知.......
五人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回京?现在可不行!我的打铁也才刚学了点皮毛,连个像样的钩子都打不好,现在回京,岂不是前功尽弃?”
“我也不走!我刚拜了师傅,木工手艺还没入门呢,怎么能半途而废!”
“儿臣更不能走!我种在谢氏大观园的菜刚发芽,还得天天浇水施肥呢!我还想跟婶子学果树嫁接!”
“儿臣的《千字文》教科书才拟写到一半,村中学堂尚未建成,儿臣备好的课业还未实践,此时也不能走。”
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李双昊身上。
李双昊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别看我啊……我……我觉得在桃源村挺好,有吃有喝有活干,挺充实的,回京干嘛?斗鸡走狗多没意思。我也不走。”
承景帝:“……”
皇后:“……”
帝后夫妻二人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心疼?好像有点多余了。
欣慰?确实很欣慰!
但看着这几个儿子一副“乐不思蜀”、甚至嫌弃回京“享福”没意思的样子,承景帝心里又有点莫名的……酸溜溜的?
合着朕和皇宫,还不如桃源村的砖窑、菜地和打铁铺有吸引力?
旁边的沈砚看着帝后的脸色,终于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端起茶杯,掩饰住了嘴角愈发明显的弧度。
这场面,可比他预想的还有趣得多。
然而,就在这帝后慈,皇子们孝,气氛融洽的时刻,谁也没有注意到,静室后墙的“封火墙”里,一个身影正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惊得浑身发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正是谢明月!
她点完香后,一心想着在观内“偶遇”良缘,逛着逛着就到了这相对安静的休息区。
谢明月最近几个月在家里没怎么做重活,今日赶了牛车来这青云山,本就疲累,还爬了一个多时辰的石阶,双腿早就酸胀不已。
点完香,李秀琴要去庙会买新鲜槐花回去做糕点,她索性就一个人来到静室后面倚着廊柱休息,谁知远远瞥见沈砚带着一对衣着奢华的中年夫妻往静室这边走来,她心下一紧,想起那日谢家的乔迁宴,自己被沈砚落了面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又不甘心就这么离去,又猜想那对中年夫妻会不会是沈砚的爹娘,于是就躲了起来,想看看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次“不经意”地出现在沈砚面前。
敏锐的谢明月还发现,跟着沈砚和那对夫妻而来的还有那些看起来孔武有力的“家丁”,谢明月心下一紧,左右看了看,在静室后墙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封火墙”,这是一处空斗砖墙,墙内留了一道半米宽的空腔作防火隔断。
也不怪风哨的精英们没发现谢明月,这处“封火墙”本就隐蔽,若不是专门找寻,是没人会特意想到这个藏人位置的。
再则,今日帝后二人即兴微服探儿,这件事没有几个人知晓,所以他们也就没有兴师动众,一寸寸的把屋瓦也翻个遍。
加上今日的慈云观人来人往,就导致了沈砚也没注意到藏在暗处的绵长呼吸。
他的听雪功并不是神功,在人多的地方,十丈之内的呼吸声从四面八方传来,若是不开口说话,是判断不出过于具体的距离的,况且隔壁静室有香客在说话,在休息,廊下还有小道在走动,这些干扰都给谢明月的呼吸打了掩护,所以这才给谢明月制造了偷听的机会。
于是,谢明月就这么误打误撞之下听到了这石破天惊的对话!
儿臣?回京?父皇?母后?
我的老天爷!
这五个……这五个她一直以为是“脑子有病”的沈砚的远房表弟,竟然真的是皇子!是当今圣上的亲儿子!是真正的龙子凤孙!
所以,是谁最先开始说他们五个脑子不好有癔症的,是谢锋!对,就是他,他就是想隐藏住五个人的身份,好避免他们五人被人捧得太高,还是说,谢锋也被沈砚骗了,他们谢家也不清楚五人的真实身份?
谢明月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腿软得几乎站不住,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心脏“咚咚咚”狂跳,仿佛要冲出胸腔。
她……她刚才求元君娘娘赐下一桩好姻缘……这、这实现得也太快了吧?
而且不是一桩,是足足五桩机会!
这五人天天在桃源村里,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之前居然还嫌弃他们蠢,骂他们是傻子……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无尽的狂喜和野心涌上心头。
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原来一直就在身边!谢明月的眼神瞬间变得炙热而坚定,她紧紧攥住了手里的并蒂莲帕子,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该如何“偶遇”,如何“关怀”,如何一步步接近这五位真正的“高枝”了……
慈云观上空,白云悠悠,而某些人的命运齿轮,却因为这一场意外的“听墙角”,开始悄然逆转。
就在沈砚带着五位皇子在静室内进行那场气氛微妙的“家庭会议”时,谢秋芝和沈萱则像两只被放出笼子的欢快小鸟,一头扎进了慈云观外热闹非凡的集市里。
两人沿着摊位一路逛过去,看到新奇的小玩意儿就驻足,闻到诱人的食物香气就凑上前。
没多大功夫,跟在她们身后负责拎东西的婆子们怀里就抱满了各种零碎物件,从手工编织的彩绳、造型别致的香囊,到一些木雕的小动物、泥塑的滑稽人偶,几乎快要拿不下了。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几对沈萱精心挑选的、制作精巧无比的磨喝乐。
这可是如今京城贵女圈里最时兴的玩物,多以象牙或名贵檀木精心雕琢而成,小人儿五官生动,衣饰华美,连发丝都根根分明,堪称古代版的“高端手办”或“收藏级娃娃”。
沈萱显然对此道极为热衷,手里正拿着一对穿着绫罗绸缎、做仕女打扮的磨喝乐,爱不释手地把玩着。
“芝芝妹妹,你快看这个!多精巧,多可爱!”沈萱兴奋地展示着,眼睛亮晶晶的。
“你看这裙子的褶皱,这脸上的神态!我特意给图图姐姐也挑了一对,回头我们可以一起玩!”
谢秋芝好奇地凑过去仔细端详,只见那磨喝乐约莫一掌高度,衣裙鬓发,无不极尽精细,连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娇憨都雕琢得栩栩如生。
更让她咋舌的是,沈萱还大手笔地给每个小人都配了好几套精心缝制的微型衣裳,从小巧的夹袄、飘逸的罗裙到华丽的披帛,一应俱全,甚至还有配套的微型首饰钗环!
…………
这不就是古代版的“芭比娃娃”和“换装游戏”吗?
谢秋芝内心瞬间被这个念头疯狂刷屏。
看着沈萱已经拿着磨喝乐,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是先给娃娃换那套鹅黄色的春衫,还是那套绛紫色的宫装,嘴里还念念有词地编起了“小姐游园”的剧情,玩起了沉浸式过家家……
好家伙!
她心里忍不住疯狂吐槽,这磨喝乐除了材质更天然古朴、工艺更依赖手工、价格显然更“美丽”之外,其核心玩法跟现代的芭比娃娃简直一模一样!
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复读机,连童年娱乐都能跨越时空维度完美撞车!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淘宝里那些廉价的塑料材质芭比娃娃,虽然用料比不上这象牙檀木,但胜在关节可动、服饰风格多样,而且成本低廉……或许,下回可以进点货,摆在奇珍坊试试水?说不定也很受这个时代的女孩欢迎?
两人边聊边逛,沿着美食摊位还品尝了不少这个时节才会有的特色槐花美食。
不得不说,云槐县不愧是以槐花闻名的大县,沿途几乎三成的摊位都在兜售各式各样的槐花制品。
她们吃了清甜爽口的槐花冻,软糯香甜的槐花糕,香气扑鼻的槐花煎饼,糯叽叽的槐花团子,甚至还有馅料独特的槐花饺子,最后还用清冽的槐花茶解了腻。
她们只花了些散碎银子,就享受一顿独一无二的“春日槐花宴”,实在是惬意。
此刻,她们正停在一个专门售卖各种槐花酱和槐花蜜的摊子前,仔细挑选着。
谢秋芝看着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忽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沈姐姐,你大哥和大嫂不来集市逛逛么?这里挺热闹好玩的,吃食玩意儿也多,最适合……嗯,情侣和夫妻闲逛了。”
沈萱正拿着一罐色泽金黄的槐花蜜对着光看,闻言,想也没想就吐槽道:“他们啊?才没空来这儿呢!这会儿估计正忙着去拴泥娃娃呢!”
“拴泥娃娃?”谢秋芝吃了一惊:“你大哥大嫂不是已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吗?怎么还要去求子?”
在谢秋芝看来,这生育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吧?
沈萱一脸理所当然,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自然:“才两儿一女哪里就够了?芝芝妹妹你是不知道,我们镇北侯府啊,看着风光,其实人丁算得上单薄。祖母早就发话了,我大哥这一房,最好是生到四个儿子,两个女儿……那才算得上是人丁兴旺,撑得起门楣呢!”
谢秋芝听得直接咋舌,眼睛都瞪圆了:“生……生这么多?” 这在她听来,简直像是某种恐怖的生育指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