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着落叶掠过青石板路,雅木茶背着帆布包走进枫叶镇时,夕阳正把镇口的老槐树染成金红色。这是他离开龟仙岛的第三个月,从火山岛到枫叶镇,他一路向东,拳头上的茧厚了三层,狼牙风风拳的旋转力道越发收放自如——前几天在断崖边,他甚至能用拳头劈开飞溅的瀑布,惊得路过的采药人以为见了神仙。)
“大叔,请问这里有客栈吗?”雅木茶拦住个挑着担子的老汉,对方却像见了鬼似的往后缩,担子上的草药撒了一地。
“对、对不起……”老汉慌忙去捡草药,头埋得低低的,“客官要住店的话,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左转那家‘迎客来’还开着……”
雅木茶看着他发颤的手,皱起了眉。这镇子太安静了,青石板路上连个玩耍的孩子都没有,家家户户门窗紧闭,门缝里偶尔闪过几道警惕的目光,像受惊的兔子。
(“迎客来”客栈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时,门上的铜铃发出“叮铃”一声轻响,在空荡荡的大堂里显得格外突兀。掌柜的是个胖大婶,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见动静猛地抬起头,看见雅木茶时,脸色瞬间白了。)
“客、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大婶的声音发颤,手不自觉地摸向柜台底下,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住店,再来两碗牛肉面。”雅木茶摘下帆布包,在靠窗的桌子旁坐下,“你们这镇子……怎么这么安静?”
大婶的手僵在柜台底下,勉强挤出个笑容:“这、这不是快秋收了吗?大家都忙着在地里忙活呢……”
话音未落,街上传来一阵刺耳的马蹄声,伴随着男人的哄笑和女人的哭喊。大婶的脸“唰”地白了,抓起柜台上的算盘就往桌底下钻,嘴里还念叨:“来了来了……又是他们……”
雅木茶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五个骑着黑马的壮汉正堵在一户人家门口,为首的是个独眼龙,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手里甩着条铁链,铁链上的铁球在青石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张老三,这个月的保护费该交了吧?”刀疤脸一脚踹在门板上,木门发出“吱呀”的惨叫,“再敢藏钱,老子今天就把你闺女拖回寨子里当压寨夫人!”
屋里传来女人的哭喊声,接着是个老汉的哀求:“王头领行行好,今年收成不好,实在凑不出钱……”
“凑不出?”刀疤脸冷笑一声,从腰间抽出把弯刀,“那就用你家那几亩地抵!明天要是见不到地契,别怪老子不客气!”
雅木茶的手攥紧了,指节泛白。这场景太熟悉了——三年前的死亡沙漠,他也曾像这样堵在商队门口,用刀逼着人家交出财物,听着对方的哭喊声,心里却毫无波澜。
“客官快躲起来!”胖大婶从桌底下钻出来,拽着他往后厨拉,“那是黑风寨的人,个个心狠手辣,上个月李铁匠就因为反抗,被他们打断了腿……”
雅木茶被她拽着往后厨走,耳朵里却全是屋里女人的哭声和刀疤脸的狞笑。他突然停下脚步,大婶拽了好几下都没拉动。
“你要干嘛?”大婶急得快哭了,“那些人连官府都敢打,你一个外乡人别逞能啊!”
雅木茶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朝着门口走去。帆布包上的狼头挂坠在晃动,像在呼应他胸腔里翻涌的情绪——他曾是施暴者,知道那种无力反抗的绝望有多刺骨。现在他有能力了,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重蹈覆辙。
(“哐当”一声,客栈的门被推开。刀疤脸正一脚踹开张老三家的门,听见动静回头骂道:“谁他妈敢坏老子的事……”话音在看见雅木茶时卡住了。)
雅木茶站在夕阳里,灰色武道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腕上的狼头护腕闪着冷光。他没拔刀——他早就没刀了,现在他的拳头,比任何刀都硬。
“放了他们。”雅木茶的声音不高,却像块石头砸在平静的水面上,“把抢的东西还回来,滚出枫叶镇。”
刀疤脸愣了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哪来的毛头小子,敢管你家爷爷的事?我看你是活腻了!”他冲身后的四个壮汉使了个眼色,“给我废了他!让他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四个壮汉嗷嗷叫着冲过来,手里的铁链和铁棍带着风声,直往雅木茶身上招呼。张老三家门口的几个村民吓得捂住眼睛,胖大婶在客栈门口急得直跺脚。
雅木茶却没动,直到铁链离他脖子只有半尺时,才猛地侧身,同时抬手抓住铁链的末端,借着对方的力道往旁边一拽——这是他从银狼的柔化功里学来的卸力技巧,只是比银狼更刚猛。
“啊——!”拽铁链的壮汉像被无形的手扯了一把,身不由己地往前扑,正好撞在另一个举着铁棍的同伙身上,两人抱着滚在地上,疼得嗷嗷叫。
剩下两个壮汉对视一眼,一个挥拳打向雅木茶的脸,一个则弯腰去扫他的腿,配合得倒也算默契。
雅木茶不退反进,左脚踩着耕田时练出的稳健步伐,身体像陀螺似的转了个圈,避开扫来的腿同时,右拳带着旋转的力道,结结实实地砸在挥拳壮汉的肋下。
“咔嚓”一声轻响,那壮汉闷哼一声,捂着肋条倒在地上,疼得蜷缩成一团。
最后一个壮汉吓得腿都软了,手里的铁棍“哐当”掉在地上,转身就想跑。雅木茶上前一步,抓住他的后领,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拎起来,往地上一掼——没用力,却让他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四个壮汉全倒在了地上。
刀疤脸的笑容僵在脸上,手里的弯刀攥得发白:“你、你是什么人?”
“路过的。”雅木茶活动了一下手腕,狼头护腕在夕阳下闪着光,“我说了,放了他们,把抢的东西还回来,滚。”
“放屁!”刀疤脸急眼了,举着弯刀就冲过来,刀风带着血腥味,显然沾过不少人命,“老子今天非要你的命!”
雅木茶看着他眼里的凶光,突然想起三年前的自己——那时他眼里也有这种光,像饿疯了的狼。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戾气,身体猛地向后滑出半步,正好避开弯刀的锋芒。
刀疤脸一刀劈空,收势不及,露出了胸前的空当。雅木茶没有趁机出拳,只是抬脚,用鞋跟轻轻磕在他的膝盖弯上。
“噗通”一声,刀疤脸单膝跪在了地上,手里的弯刀也掉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腿——明明不疼,却怎么也站不起来。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刀疤脸的声音发颤。
“没做什么。”雅木茶捡起地上的弯刀,随手扔到屋顶上,“只是让你知道,欺负人不是什么本事。”他指了指地上哀嚎的四个壮汉,“带着你的人,把这几个月抢的东西全还回来,再敢踏进枫叶镇一步,我打断你们的腿。”
刀疤脸看着雅木茶平静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人心头发寒的笃定。他知道自己遇上硬茬了,咬着牙吼道:“扶我起来!我们走!”
四个壮汉互相搀扶着爬起来,架着刀疤脸灰溜溜地往镇外走,连掉在地上的铁链都忘了捡。
(直到黑风寨的人彻底消失在街角,张老三才哆哆嗦嗦地打开门,扑通一声跪在雅木茶面前:“多、多谢恩公救命之恩!”
屋里的女人和孩子也跑了出来,跟着跪下磕头,青石板路上瞬间跪了一片。胖大婶端着碗热茶跑过来,手还在抖:“客官快喝茶暖暖身子……你真是我们枫叶镇的活菩萨啊!”
雅木茶赶紧把张老三扶起来,看着满地的人,突然觉得有点手足无措。他只是做了件该做的事,却被当成了菩萨。
“大家快起来吧。”雅木茶的声音有点哑,“他们还会回来的,你们得自己学会反抗。”
张老三抹着眼泪说:“我们想反抗啊,可他们手里有刀有枪……”
“刀枪没什么可怕的。”雅木茶捡起地上的一根铁棍,递给张老三的儿子——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明天起,我教你们练拳。不用像我这样厉害,只要能保护自己和家人就行。”
少年看着手里的铁棍,又看了看雅木茶,眼睛慢慢亮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晚上,张老三家杀了只养了三年的老母鸡,胖大婶炖了锅牛肉,镇上的村民们还端来各种点心水果,把客栈的大堂摆得像过年。)
“恩公尝尝这个,这是我家婆娘做的桂花糕。”
“恩公喝点酒吧,这是自家酿的米酒,不上头。”
“恩公您叫什么名字啊?以后我们给您立个牌位,天天供奉……”
雅木茶被围在中间,手里塞满了吃的,脸颊有点发烫。他这辈子从没被人这么对待过——以前在沙漠里,别人见了他不是跑就是骂,哪有这样满脸感激地给他塞吃的。
“我叫雅木茶,不是什么恩公。”他咬了口桂花糕,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我以前……也做过欺负人的事,比黑风寨那些人好不了多少。”
大堂里瞬间安静下来,张老三愣了愣,随即叹了口气:“谁年轻的时候没犯过错啊?重要的是知错能改。就像我家那小子,以前偷过邻居的瓜,现在不也成了种瓜能手?”
“就是啊。”胖大婶也说,“看一个人好不好,不是看他以前做过什么,是看他现在在做什么。雅木茶小哥你救了我们镇子,就是好人。”
雅木茶看着他们真诚的眼睛,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酸酸的,暖暖的。他突然想起龟仙人的话:“力量不是用来欺负人的,是用来守护的。”以前他不懂,总觉得力量就是能抢更多东西,能让别人怕自己。可现在他懂了——看着这些人安心的笑脸,比打赢任何比赛都让人踏实。
(接下来的五天,雅木茶在枫叶镇教村民们练拳。他没教复杂的招式,只教最基础的出拳和格挡,还有耕田时练的稳健步伐。张老三的儿子学得最认真,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对着树干练拳,拳头磨破了也不喊疼。)
离开的那天早上,全镇的人都来送他。张老三塞给他一个布包,里面是二十两银子和几件换洗衣物;胖大婶给了他一罐子桂花糕;少年捧着那根铁棍,红着眼圈说:“雅木茶大哥,等我练好了,一定去找你,跟你学真正的狼牙风风拳!”
雅木茶接过布包,摸了摸少年的头:“我在龟仙岛等你。”
他转身往镇外走,走了很远回头,还能看见村民们站在镇口挥手。秋风吹过枫叶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为他送行。
(走出枫叶镇,雅木茶在路边坐下,拿出布尔玛给的通讯器。犹豫了半天,按了通话键。)
“喂?雅木茶?”布尔玛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迷糊,“你在哪呢?我昨天给你发消息你没回。”
“在枫叶镇,刚离开。”雅木茶看着远处的红叶,“我刚才帮这里的村民打跑了一伙强盗。”
“哇!你又打架了?”布尔玛的声音瞬间清醒了,“有没有受伤?他们人多吗?用不用我让爸爸派飞船去接你?”
“我没事,就五个人,很弱。”雅木茶笑了笑,“就是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明白什么了?”
“明白力量到底该用来做什么了。”雅木茶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不是为了赢比赛,也不是为了让别人怕,是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为了让像枫叶镇这样的地方,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布尔玛的笑声,像风铃在响:“雅木茶,你好像……越来越像个真正的武道家了。”
雅木茶的脸颊有点发烫,抬头看了看天,秋高气爽,阳光正好。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朝着东边走去——听说那边有座雪山,山上有会用寒冰掌的高手,正好去讨教讨教。
帆布包里的桂花糕散发着甜香,通讯器揣在怀里,暖暖的。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他走得很踏实。
因为他终于明白,自己挥拳的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