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夜玄机
暮春夜雨淅沥,李云歌伏在玄机门后山松枝上,指尖摩挲袖中刻着北斗纹的铜哨。三日前凌尘托人捎来的密信藏在贴身罗帕下,信尾洇染的墨痕,像极了那人研磨时总沾在指尖的松烟香。
“云歌,西侧角楼换岗了。”左侧树枝传来衣袂轻响,衡山派弟子阿槿压低的嗓音里透着颤意。李云歌抬眼望去,月光破云而出的刹那,青石围墙上掠过两道黑影——正是凌尘暗桩的暗号。
玄机门正门终年紧闭,唯有后山这条被藤蔓掩蔽的石阶小径,是三日前凌尘冒死探出的路。她忆起前日在悦来客栈,那人着青衫坐于对面,指尖叩着梨木桌面勾勒地形图,烛火下墨色冷冽:“此门机关如蛛网,无内应难破。”
腰间鎏金软剑随呼吸轻晃,这剑是去年在汴梁城,凌尘用缴获的倭刀熔铸而成。剑柄“云”字已磨得温润,此刻在雨夜里泛着暖光。身后二十步外,衡山、丐帮盟友屏息待命,腰间环首刀、齐眉棍在夜色中微芒暗闪。
山脚下更夫敲出三更梆子声。李云歌摸出铜哨轻吹,三长两短哨音惊起夜枭。少顷,西侧角楼传来三声竹筷叩碗脆响——是内应到了。
“紧随其后,勿触石壁。”她低嘱,率先拨开缠藤。石阶缝渗出的水珠滑过手背,混着玄机门特有的艾草与雄黄气息——此乃掩盖机关的秘药。
行至半山,阿槿突然拽住她衣袖:“前方有异!”李云歌急刹,见月光下石阶中央青石板浮现蛛网纹路。她瞳孔骤缩,忆起凌尘所言“天罗地网”机关,触之则万箭齐发。
“退半步,踩右侧第三块青苔。”她按住阿槿肩头,自己侧身贴壁,足尖轻点那抹浅绿。“咔嗒”声中,石缝溢出一缕白烟,却无箭矢破空。
“是凌尘改过的解法。”她低语,脑海浮现昨日信中所附图纸,右下角朱砂笔力透纸背:“切记踩青苔”,字迹间似见那人蹙眉模样。
二、阁中迷障
穿过三道暗门,众人踏入玄机门内院。藏经阁飞檐如怪鸟展翅,檐角铜铃被风扯得叮咚,却掩不住地下传来的机括轰鸣。
“当心头顶!”丐帮程长老忽然低喝,枣木杖横扫众人上方。李云歌仰首,见十几道寒芒自房梁孔洞疾射而下——是淬毒弩箭!
她旋身挥剑,软剑如灵蛇卷住两支弩箭,借力跃上梁间。月光透窗,照见梁间纵横如发的铜线。“千机丝,不可碰。”她忆起凌尘警示,这机关连飞鸟掠过亦会触发。
“程叔,用打狗棒挑东南铜铃!”她扬声。程长老杖头勾住铜铃猛扯,“轰”然声响中,西侧墙面翻转,露出下行石阶,头顶弩箭竟尽皆悬停半空。
“这机关......”阿槿惊呼,“与衡山璇玑阵相似!”李云歌心颤,忽忆凌尘曾是衡山弃徒,莫非玄机门机关术,正是他当年暗中研习所得?
通道内土腥潮湿,壁间每五步嵌着一枚夜明珠,泛着幽蓝冷光。行至第七转角,李云歌嗅到一缕似有若无的檀香——与凌尘书房中的沉水香一模一样。
她指尖触到墙面凹陷青砖,轻推之下,砖面翻转露出北斗星图。“是他的标记。”她喃喃,指尖抚过星图中央“辰”字,心中突生不安。
“门主恭候多时了。”阴恻恻笑声传来,数十盏气死风灯骤亮,照见通道尽头黑衣人森然列阵。为首者乃玄机副门主赵康,手中九环刀环串着骷髅头,在火光中泛着青白鬼气。
李云歌握剑的手收紧——赵康身后半数人,竟是各门派失踪弟子!“摄魂香......”她咬牙,忆起凌尘所言,玄机门以秘药操控活人,组成傀儡军。
赵康狞笑着挥刀,环声震耳:“小妮子倒聪明,可惜今日都要葬身于此!”话音未落,傀儡们已如潮水涌来,双目无神却招式狠辣,兵器尽取咽喉要害。
三、生死情劫
李云歌旋剑卷住最近傀儡手腕,触到肌肤时惊觉温热——这些人竟非傀儡,只是被药物迷了心智!
“留活口!”她急呼,剑势变砍为点,直击麻穴。阿槿会意,长剑改刺为拍,以剑柄击向对方肩井;程长老挥打狗棒,以“缠”字诀扫倒众人,不伤筋骨。
混战中,李云歌瞥见赵康退向通道深处,袖口露出一角金线纹样——竟与凌尘书房暗格中的令牌纹饰相同!她心中惊凛,虚晃一剑后纵身追击。
“哪里逃!”剑斩向对方后颈,却见赵康转身时手中多了枚漆黑令牌,牌面“玄机”二字泛着冷光。与此同时,两侧石壁裂开,铁刺如林破土而出!
千钧一发之际,青影闪过,断水剑斩断铁刺。凌尘的喘息声里带着血味:“云歌,小心玄机令!”
她抬眼,见他左袖染血,仍紧握着断水剑,剑尖血珠滴落。四目相对刹那,她忽忆起三月前华山之巅,这人亦是这般护在身前,剑刃擦过她发丝时,眼底惊惶未褪。
“凌尘,你果然背叛!”赵康咬牙,令牌再挥。地面震动,石板升起,露出底下堆垒的火药罐子——竟是北宋官窑形制的瓷罐!
“带大家走!”凌尘挥剑劈向赵康。李云歌却在此时,看见赵康腰间香囊掉出半片碎玉——正是凌尘从不离身的“辰”字佩!
“且慢!”她话音未落,断水剑已穿喉而过。赵康倒地前诡笑,指尖叩向石板机关。瞬间火光爆起,通道顶部碎石簌簌而落。
凌尘猛地将她按在身下,碎石砸在他背上,她嗅到浓重血腥。抬眼见他后背衣料尽染,才知他来时已与暗桩殊死相搏。
“为何......”她哽咽着按住他伤口,触到他腰间半块玉佩,与赵康那半竟严丝合缝。凌尘咳血笑言:“出去......再说。”
四、门倾江湖
众人狼狈逃出时,主楼已燃成冲天火柱。雕花门窗在火中扭曲,露出墙内夹层——堆满记录各门派秘辛的绢帛卷轴,以及盖着“玄机”印的密信。
李云歌扶凌尘退至安全处,见程长老领丐帮弟子扑灭外围火势,阿槿正带着衡山弟子解救被囚者。火光照得凌尘面色如纸,他望着火海,眼中翻涌复杂神色。
“当年师父......便是被玄机门这般逼死。”他摸出怀中玉佩,“赵康是我孪生弟,自幼被门主收养,教我们机关术,却令手足相残,选继承人。”
她握住他手,触到掌心冷汗:“你假意投靠,暗中调查?”他颔首,指尖轻拂过她手背:“本想事成后告知......不想让你涉险。”
忽闻主楼巨响,塔楼轰然倒塌,烟尘中踉跄走出一人——玄机门主!他满脸血污,手中握着雁翎匕首,见凌尘时瞳孔骤缩:“你竟破了北斗阵!”
凌尘挣扎起身,剑尖抵住对方咽喉:“你以为用舍弟牵制我,便可高枕无忧?却不知我们自幼立誓,必毁此吃人之门!”
门主退后半步,忽发癫狂大笑:“毁门?你以为秘辛便不会泄露?我早已将各派阴私送往天下,如今江湖,已是血雨腥风!”
李云歌心头剧震,忆起火场中瞥见的密信,“衡山私铸”、“丐帮囤粮”等字迹闪过。凌尘亦面色惨白:“你好狠!”
门主趁机转身欲逃,却被李云歌软剑封喉。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是汴梁巡城兵马。看来这场混战,终是惊了官府。
“交与官府吧。”她收剑退至凌尘身侧。门主被丐帮弟子按住时仍狂笑不止,笑声混着火焰噼啪,说不出的刺耳。
东方既白,玄机门已成废墟。李云歌扶凌尘坐于断墙,见远处村落炊烟袅袅,忽忆起他曾说,待事了要带她去汴梁看灯。
“痛否?”她轻敷金疮药,指尖触到他锁骨旧疤——去年为她挡箭所留。凌尘望她,眸中映着晨光:“不痛,有你在侧便好。”
阿槿远远呼喊,称官府已清点完毕。李云歌起身,拂去他肩头灰烬:“走吧,江湖路长,总有岁月可话平生。”
他笑着执起她手,晨光中,两人影子在残垣上交织,似一幅未竟的江湖画卷。而那曾令江湖闻风丧胆的玄机门,终湮没于历史烟尘,只留一段关于倾覆与重生的传说,在茶肆酒坊间,被人代代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