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川站在山顶，风从背后推着人往前走。他没动，只是把右手插进卫衣兜里，指尖碰到了那枚阴魂晶——还在，稳稳地躺着，像块被焐热的石头。
陈虎在他身后两步远的地方，消防斧斜靠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怀表，铜壳子边缘已经磨出了暗色划痕，指针走得不快，但每一声“咔哒”都像是踩在时间点上。
“刚才在厂子里，你反应得不错。”陈虎说，“晶石震动你能第一时间察觉，说明脑子没彻底锈住。”
江临川扯了下嘴角：“要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早被鬼影拖进裂缝里啃干净了。”
“可那是事后。”陈虎抬眼看他，“你现在缺的不是‘发现异常’，是‘提前知道要出事’。通灵境的门槛就卡在这儿——你得比鬼快半拍。”
江临川没接话。他知道这道理，就像写代码时不能等程序崩了才去查日志，最好在变量还没溢出前就把条件锁死。
“来。”陈虎把手表翻过来，平摊掌心，“今天练这个。”
表盘泛黄，玻璃裂了一道细纹。随着分针缓慢移动，空气忽然扭曲了一下，三点钟方向浮现出一团黑影，轮廓模糊，却带着熟悉的压迫感。
江临川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甩出手里的铜铃。
铃声破风而出，在夜空中炸开一道清音。黑影刚成型就被震散，像被风吹灭的蜡烛。
“准。”陈虎点头，“但还是慢了。”
“它都出现了，我再不出手，难道等它打我？”
“我说了，你要信它一定会来。”陈虎收起表，盯着他，“不是看到才动手，是知道它该来了，你就先动手。预判不是本事，是你活下来的入场券。”
江临川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气。山风灌进鼻腔，冷得有点刺肺。他闭上眼，试着把刚才那一幕拆解：分针走到三点，黑影出现，延迟0.3秒左右。如果下次我能把动作前置……
“再来。”他说。
陈虎重新举起怀表。这一次，他没说话，只让时间自己走。
江临川盯着表盘，心跳跟着指针节奏一点点压低。五十九、六十……当分针滑向六点的瞬间，他猛地睁眼，铜铃脱手而出，直奔脚下阴影交汇处。
金光炸裂。
地面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撞击，黑气翻涌，还没凝聚成形就被震碎。空气中残留一丝焦味，像是烧断的电线。
系统提示音响起：
【预判成功，积分+2】
【检测到宿主即将突破通灵境，建议准备充足资源】
江临川喘了口气，额角渗出汗，顺着鬓角滑下来。他低头看着掌心残留的铜铃碎片，边缘有些发烫，像是刚经历过一次超载运行。
“明白了吧？”陈虎把怀表收回怀里，“以前你是修bug的，现在得学会防漏洞。御鬼不是打架，是抢时间。”
“有点像压力测试。”江临川活动了下手腕，“提前注入异常数据，看系统能不能扛住。”
“你说啥我都听不懂。”陈虎咧嘴一笑，随手把牙签从左边换到右边咬着，“但我看你总算没那么像个随时会倒的电线杆了。”
江临川也笑了下，抬头望向远处。城市灯火连成一片，像是被谁撒在地上的碎玻璃。他知道那些光底下藏着多少看不见的东西——游魂、阴气漏洞、蠢蠢欲动的鬼影。而他现在终于能站在它们之前一步的位置。
“还有最后一次。”陈虎忽然说。
江临川转头：“什么？”
“九点钟方向。”陈虎没拿出表，只是指了指身后，“这次我没设定时间，你自己感觉。”
江临川皱眉：“你怎么知道它会出现？”
“因为我试过一百多次。”陈虎靠着岩石坐下，声音低了些，“每次训练到最后，总会来这么一下。不规律，不定时，但它一定会来。就像你明知道明天要加班，哪怕领导没通知，你也得把充电宝带上。”
江临川懂了。
这不是测试反应，是测试信念。
他慢慢走到空地中央，站定，双手自然垂落。风更大了些，吹得连帽卫衣鼓起来，像要起飞。他没戴帽子，也没做任何防御姿态，只是静静地站着，耳朵捕捉着风里的每一丝异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没有提示，没有信号，什么都没有。
他开始回忆之前的每一次战斗：第一次画符失败，纸烧成灰；第一次用强化符压制女鬼，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在工厂里和铠甲鬼影对峙，靠半秒延迟打出反击……那些原本零散的记忆，此刻像代码段一样自动归类、排序、建立索引。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些经历从来不是孤立的。每一个鬼影都有规律，哪怕再隐蔽，也会留下痕迹。而他需要做的，不是等痕迹出现，而是相信它必然存在。
九点方向的空气微微一沉。
不是视觉，不是听觉，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就像程序员突然意识到某段循环可能无限执行。
江临川抬手，铜铃离掌而出。
铃声未落，金光已绽。
黑影尚未显形，便在半空中扭曲溃散，化作缕缕黑烟，被风吹散。
系统再次提示：
【连续预判成功，解锁称号【诡踪预判者（1级）】】
【警告：高阶灵异活动频率上升，请谨慎行动】
江临川缓缓吐出一口气，整个人像是卸下了某种看不见的重担。他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颤的手，不是因为累，是因为兴奋。
他做到了。
不是靠运气，不是靠系统提示，是他自己“算”出来的。
陈虎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力道不小，像是要把某种东西打进他骨头里。
“听着。”他说，“接下来的路，没人能替你走。你会遇到比我强的鬼，比我狠的对手，甚至可能有一天，连系统都帮不了你。”
江临川点头。
“但记住一点。”陈虎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非得赢。你只要比昨天多活半分钟，就算赢了。”
江临川望着山下那片灯火，幽蓝的瞳光在夜色中一闪而过。他知道，真正的麻烦才刚开始。阴魂晶的数量还不够，资源缺口依然巨大，系统提示的“突破在即”更像是一张催命符而非祝福。
但他不再慌了。
“虎哥。”他忽然开口，“你说这怀表……还能用几次？”
陈虎低头看了看袖口露出的一截表带，笑了笑：“坏不了。老物件，比人都耐操。”
江临川没再问。
他知道有些东西不需要答案。比如为什么偏偏是这块表，为什么每次都准时出现在固定位置。也许陈虎早就经历过这一切，也许他当年也是这样被人带到山顶，听着差不多的话，完成同样的训练。
风停了一瞬。
江临川忽然觉得口袋里的阴魂晶轻轻跳了一下，不是震动，更像是回应什么。
他没掏出来看，只是将手按在布袋上，感受那细微的波动。
陈虎背对着他，正把消防斧重新绑紧在后背。月光照在他作战服侧面，那些刻上去的名字隐约可见。
“走吧。”他说，“回去还得清点物资。你那点积分，连个加速器都换不起，还想冲关？做梦。”
江临川应了一声，转身准备下山。
就在他迈出第一步时，口袋里的晶石突然又震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
他脚步一顿。
陈虎也停了下来，没回头，声音低了几分：“怎么？”
江临川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隔着布料摸了摸那颗晶石。
它还在跳，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远处，一道微弱的红光在山脚树林间闪了一下，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