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的话语在艾拉的脑海中振聋发聩,那株圣光草的图像,清晰得如同烙印。
泪水瞬间干涸,颤抖也戛然而止。
艾拉的动作变得前所未有的利落。
她冲到屋角,抱起那堆本打算用来熬过最后几天的珍贵木柴,看也不看就全部塞进了冰冷的灶膛。
提起水罐,将清水倒满陶锅,稳稳地架在火上。
做完这一切,艾拉找出一块亚麻布浸透了水,严严实实地蒙住口鼻,只留下一双在火光中闪烁的眼睛。
神明吩咐的仪式,每一个细节都必须一丝不苟。
锅里的水开始冒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没有丝毫留恋,她猛地拉开沉重的石门,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
门外的黑岩镇,死气沉沉。
空气里那股腐烂的甜腥味愈发浓烈,吸入肺里带来一阵阴冷的寒意。
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在地上卷起灰尘和败叶。
两侧石屋的门窗紧闭,透不出一丝光亮,仿佛整个镇子都被吞噬进了一个巨大的坟墓。
艾拉对此视而不见,脑中只剩下那株植物清晰的轮廓。
神明说,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此地即是绝望,而自己,便是那个唯一的寻光者。
镇子边缘,靠近废弃采石场的那片荒地,因无人涉足而杂草丛生。
艾拉的身影在半人高的枯草丛中飞快穿梭,像一头寻找猎物的母狼。
她双膝跪地,用手掌粗暴地拨开一丛丛挡路的野草,眼睛贴着地面一寸寸地搜寻。
神明赐予的图像精准无比:一种叶片带着锯齿,紧贴地面蔓延生长的奇特植物。
艾拉认得这种草。
在很久以前,她还和镇上其他妇人一起挖过这种草来喂鸡。
谁能想到,这种毫不起眼的贱草,竟是神口中的“圣光草”。
“神迹,总是隐藏在最平凡之处。”
她喃喃自语,手上的动作更加迅猛。
终于,在一块黑色岩石的狭窄缝隙里,她看到了希望的形状。
一株杂草顽强地从石缝中钻出,铺开一圈锯齿状的墨绿叶片,中央正绽放着一朵金黄色的花蕊。
那形态,那色泽,与脑海中的图像完美重合。
就是它,圣光草!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激动让她的双手都控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伸出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生怕一不小心就碰碎了这件无价之宝。
她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极其小心地将整株圣光草连同根须和泥土一同挖出。
神谕说根叶皆是药材,她不敢有任何遗漏。
有了第一株的经验,接下来的搜寻变得顺利许多。
这片被遗忘的角落里,圣光草的数量远超想象。
她将所有采下的草药,无论开花与否,都视若珍宝地用围裙兜起,紧紧抱在怀里。
……
与此同时,在虚无之境。
唐宇感觉自己的神格cpU已经严重过热,随时可能蓝屏死机。
刚刚那番强行凝聚图像和发布“神谕”的操作,几乎榨干了他全部的“神力”,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着与艾拉之间的那条“信号”,像在看一场超低码率的直播。
眼看着艾拉精准地执行了每一个步骤,那份坚定不移的信念,通过看不见的连接,回馈了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能量。
这点能量连给他“开机”都不够,却奇迹般地稳住了他快要涣散的意识。
“大妈,给力点啊,你可是我的天使投资人!我的身家性命全压在你身上了!”
唐宇在意识深处虚弱地呐喊,比身处绝境的艾拉还要紧张。
这完全是一场豪赌。
所谓的“圣光草”,不过是现代认知里一种具有清热解毒功效的草药,配合物理降温和补充电解质的土办法,构成了一套“三板斧”。
这套组合拳能不能打赢这个异世界的超级瘟疫,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艾拉抱着一捧希望,如同旋风般跑回石屋。
炉火烧得正旺,锅里的水剧烈地翻滚着。
她并未急于煮药,神谕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先将滚沸的开水小心地倒进一个陶碗,放置一旁自然冷却。
随后,她才开始细致地清洗那些圣光草,用宝贵的清水冲去根茎上的每一粒泥土。
洗净的圣光草被放入陶锅,添水,重新架上炉火。
很快,一股混杂着泥土芬芳和青草苦涩的味道在石屋中弥漫开来,这股充满生命力的气味,竟顽强地冲淡了房间里原有的沉沉死气。
艾拉一动不动地守在炉火旁,注视着锅里的水色由清澈渐渐变为深褐。
药汁熬好后,同样被盛出,等待冷却。
此时,第一碗晾着的开水已经降至温热。
艾拉跪在草堆旁,轻柔地将托比的头揽入怀中,用一把木勺,一勺一勺地将温水喂进孙子干裂起皮的嘴唇。
昏迷中的托比,凭着求生的本能,下意识地吞咽着。
甘甜的清水滋润着他仿佛在冒烟的喉咙,让他急促的呼吸似乎平缓了一丝。
喂完水,艾拉又端起了那碗深褐色的药汁。
“托比,我的好孩子,”她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这是神明赐下的神药,喝了它,你就会好起来的。”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小心翼翼,苦涩的药汁一勺勺喂入。
昏迷中的托比甚至痛苦地皱起了眉头,但依然将药汁咽了下去。
一整碗药汁喂完,艾拉的额角早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神明吩咐的一切,都已完成。
剩下的,唯有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