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不明白。
她不明白他口中的顾及后果都是些什么后果……
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如何要有顾忌。
正是因是重要之人,因是心悦之人,所以才更该义无反顾,不是吗?
她窝在他的怀里,报复性地用他的蟒袍擦着脸上的鼻涕眼泪,轻轻哼了一声。
晏鹤川也只能顺着,她哪回哭,他不是得赔上一身衣裳。
安歌从他怀里抬起头,虽停止了哭泣,可声音还带着哽咽,强稳着语调缓缓道:“说这许多……王兄就是不愿我对你有别的心思。不愿就不愿,那我若同旁人在一起,王兄可会生气?”
晏鹤川顿住了。
一想到那堆成山的折子,朝堂上的七嘴八舌,一个个巴不得把自家子侄都打扮成花孔雀一般送到安歌的面前来……
他何止是不悦。
就凭他们这些也配……
在晏鹤川眼里,没有人能配得上他的歌儿,包括他自己。
安歌见他沉默着,心里也清楚了,吸了吸鼻子将他松了开,极其乖巧地应下:“王兄同我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们还和往常一样……我会把不该有的心思收好的。”
反倒叫晏鹤川心口有些堵了。
分明这样听话的答案是他想听的,可却是堵得让他有些心慌。
“我要先回房了,今日课业没有做。”她一边起身,却又被他跟着起身,攥住了手腕。
“在书房做。”他说道,随后补充道,“歌儿的课业,本王也有好些时日未盯着了,不知做的如何?”
安歌心中暗喜,脸上却又故作傲娇与不在意。
“不要,我今日就想在我的院里写,写累了还能直接睡觉。我完成后,会让人送来给王兄瞧的。”
她从他手中抽出手,语气虽自然,但脸上尚是哭过的痕迹,身体还有些微不可控地震颤。
晏鹤川看着她分明自己那难过劲还没缓过来,她还不忘用那带着鼻音的声音叮嘱着他:“王兄今日,莫要再看折子看太晚了。”
是不会看太晚了,在宫里就已然丢了一半了。
“好。”他声音柔和清许,伸手轻轻抚摸了她的脸颊。
从归云院出来,安歌狂吸了吸鼻子,轻轻哼了哼,领着阿镜往自己的扶光院走去。
阿镜见她眼眶红,就知她定是又被王爷惹哭了。
“王爷怎么回回如此,总叫殿下伤心……”阿镜打从被派到扶光院的那日起,便对安歌忠心不二。
在她心里,她的长公主殿下才是最大的,任何人叫她不开心,那哪怕他是崇明王,他也不是不对的。
“就是。”安歌当即应和着。
阿镜见她神色却是浑然没有不悦,好似还有一种踌躇满志的欣喜之意?
“殿下……”阿镜不解,“您……这是难过了还是不难过了?”
“不难过了。”安歌果断回答,“我同王兄说了,我不再对他有别的心思了。”
“啊?”阿镜惊愕地张大了嘴,“真……真的啊?”
回了扶光院,关上房门,安歌点着头:“当然,我同他迈了那么多步,剩下的,不该他自己走向我吗?”
阿镜悟了。
殿下这是想对王爷……欲擒故纵!
“快!快将你那宝贝话本子拿给我,我今日必要好好学学!”
什么不能对他生情爱,什么年长她八岁不能同她成婚!
哪有这种道理。
分明一见她掉眼泪就知道要抱着她哄,分明说了这么多,句句都是在意。
他是说了他不能对她有那些心思,可又不是说他没有这些心思。
他没承认,可他也没否定。
不是吗?
安歌匆匆将课业完成,派了个院中的下人送去了书房,一边紧赶着打开之前未看完的话本子,看到了深夜。
她识字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看话本子的费力,到如今已然能轻松看下来,很少会问阿镜哪个字如何念了。
看到了结尾,男女主成婚,圆房……有了孩子?
安歌一宿没睡好觉。
隔日的马车里,她还是觉得不太放心,于是抓着阿镜问:“话本子里写的,是真的吗?”
“殿下指的什么?”阿镜问着。
“故事里,萧北辰同……同那戚晚晚,圆房,是怎么圆的?就亲了一下,就……就是圆房了吗?会有孩子?”安歌实在不知孩子这样就能怀上。
从小到大,她知道同男人亲近会有孩子,可她不知亲近到什么份上才会有孩子。
那她此前还亲了她王兄,这可如何是好!
莫不是也得喝那书中说的避子药?
“不是吧?”阿镜虽博览群书,可她也不懂,在那家书肆里,脖子以下的都不能写,因而所有的话本子,里头的人物好似都是只亲亲,就会怀孩子……
“哦!好像还得一起躺在床榻上!这样亲了才会怀孩子,是这样!没错!”阿镜义正言辞,“萧北辰还撕了戚晚晚的衣裙呢!”
安歌悬着的一颗心也算安定了下来。她是信阿镜的,毕竟阿镜看得多懂的多!
难怪,难怪上次那个恶人才会把她按倒在床榻上,下一步就是脱衣裳!
幸好,幸好她当时反应机敏戳瞎了他,才没让他亲到。
也幸好,她那日同王兄,没有倒在床榻上……
她虽衣衫不整,可……可却是穿着小衣的,王兄他,他就更不用说了,他好端端地穿着呢!
她不敢想,若是还没将王兄搞到手,她就有了他的孩子,那怎么办!
他若不接受她,那届时孩子叫他父王还是叫他皇舅啊……
幸好,幸好她当时虽克制不住,但也没有那么凶蛮!
“是不是要倒下,碰了嘴,还得互相碰到了肚子,才会有孩子……”安歌猜测着。
阿镜恍然大悟点头:“应当是这个道理!”
随后她补充道:“若是殿下想知道,回头奴婢给殿下去别处再寻些更具体的话本子来瞧瞧!”
“不……不用了的,我也不是很好奇。”安歌连忙摆摆手。
这样的东西可以总看吗?
“无妨!交给奴婢!”阿镜一拍胸脯,保证着。
午后安歌散了学,便去了廷振司寻她的柴央师父。
此前在霜露馆,找不到苏念儿一事,叫安歌心中生疑。
她先是想去练练拳脚,其次是拜托柴央,也打听打听苏念儿的下落。
可不出两日。
安歌便知是何人赎走了她。
在褚元启寿辰当日,众臣携家眷入屏山行宫恭贺。
安歌同晏鹤川刚落座于高位,便一眼瞧见了,那依偎在叶书荣身侧的女子。
她柔若无骨,美目盼兮,笑起来好似春水起涟漪。
正是……苏念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