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派去的丫鬟很快便回来:“廷振司的人方遣人来禀,元司首回京后,又即刻受命赶赴城外查案时遇险,王爷亲自带人出城去救,今夜怕是不回府了……”
“遇险?”安歌闻言,瞬间站起,一颗心七上八下,担忧更甚,她说着便要往外走:“不行,我……我得去看看!”
以元新霁的武功怎可能轻易遇险,兴许就是为了诱晏鹤川出城——
“殿下,这外头正下雨呢,且您也不知他们在何处,如何去帮?”阿镜连忙拉住她,“该冷静在府上等着消息才是。您与王爷今夜若都出城了,岂不正合了乱臣贼子的心意?”
安歌被她一语惊醒。
关心则乱,她去了又能做什么呢?以她三脚猫的功夫去添乱?
安歌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示意那丫鬟退下,却是秀眉紧锁着。
她披了外衣去了正堂,瞧见了正在屋内来回踱步的许内官。
“老奴也是才得的消息。王爷才下朝后不久就带人去了,留着柴副司守在京中,当时沈大将军也在廷振司,也跟着一同去了,不会有事的!殿下……这夜深了,您切莫忧心,此处老奴守着呢,您先回房歇着吧。”许内官收敛了脸上的忧色,过来宽慰着安歌。
安歌只轻轻摇了头。
她哪里歇得住,也不知他们去的什么地方,应对着什么人。
她神色紧着,目光紧紧看着外头。
能等得到晏鹤川带人赶去,说明离得不远……
此前柴央就有说过在查炼制凝珠露之地。流玉散的许多线索都指向临山城,兴许,他们去的就是临山城……可那处山势错综复杂,以往甚至多有匪寇横行……
敌暗我明,要她如何不担心。
几乎是心急如焚地等到了丑时,才听见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家丁来传:“王爷回来了!”
雨势渐停,只余零散的几点,错落滴着。
安歌闻言,连忙朝院外而去,远远的,便瞧见那熟悉的身影走在前头,带着一行人回了府。
那一袭花青色绣金蟒袍的衣摆上、领口上、身前,或多或少的,染着醒目的红,在这夜幕之下显得格外阴郁。
晏鹤川正一入府,眼前便是那抹从里屋快步朝他奔来的身影。
安歌一双眼吓得通红,看他面带倦色,忙拉着他的手慌乱检查,见他手上也有着血,脖子上也有……
一颗心高高提起,不安极了。
未等他开口,她急促的声音充斥着担忧:“王兄受伤了?伤到何处了?”
在他脖颈上看到那一道小口子,更是慌极,声音带着害怕的颤抖,却又像极力想抑制住不安,而强行冷静,“怎么弄成这样,怎么到处都是血——”
“本王无碍。”他看着她惊怕担忧的神色,眼角都红着,一双水眸盈着雾气,想伸手摸摸她的脸,却又顾及这手上的血渍,忍住了动作,温声道,“不是我的。”
安歌在听到他确切的话音,悬了几个时辰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后怕地一把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腰,埋头在他身前,当着这一院随从下人的面,呜呜哭出了声:“你吓死我了!”
她在家左顾右盼地等着时,想了许多许多,脑海里更是不停浮现出秦徽音临死的画面,她怕极了。
她怕晏鹤川也遇险……怕她如今在世上唯一的家人也没了……
一旁的许内官也松了一口气,轻笑着:“王爷平安就好,可给咱们小殿下吓坏了,非得在这正堂等到您回来。”
晏鹤川垂眼来看着她,自己身上一身血污,衣袍还因淋雨而有些湿漉,抬手想碰她却又克制着顿住,只能柔声安慰着:“是本王不好,叫你担心了……”
“这都四更了!”她埋头流着泪,“大晚上的还下着雨,多危险啊——”
“哪能啊!王爷那剑要么不动,要么一出鞘,上去只一下子就能杀五个人,贼人首级当场就落了地。”陆清抱着两把剑在一旁幽幽地开了口。
今日的事虽算得上棘手,但好在晏鹤川算无遗策,才不至于使整个廷振司落入贼子陷阱,反将那贼窝一网打尽。
快马出城,快马回京,还带了个活口押入了廷振司,也算有惊无险地回了府。一回来瞧见这小公主担心害怕他家王爷的模样,陆清只觉有趣极了。
这以往先帝在时,他们这些人,也常一身血的回来,这府上的人早已习以为常,每每都是紧着备水备药将人迎进去了。
这小殿下倒好,跑着出来拦着人在院里一顿问,见没事直接扑进王爷怀里哭。
“你再吓她?”晏鹤川微微拧了眉,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过去警示。
“好嘞。属下告退。”陆清严肃了神色一招手,四周跟着的侍从和下人统统跟着退了下去。
晏鹤川将目光落回那埋头在他怀里的娇小身影,伸手去轻轻拉上她环抱在他腰上的手腕:“乖,先松开王兄……本王这一身血腥,你可不能跟着沾了。”
“我才不管!”安歌犟着声将他抱得更紧,天知道她慌成什么样了。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哭到吸鼻子,晏鹤川到底还是忍不住弯腰来,用那干净些的左手,去轻轻搂住她,顺了顺她的背。
他眼底的温柔化开来,柔声安抚着:
“好……那先让王兄回房沐浴更衣可好?人虽没事,可……到底是有些疲累。还是说——惹得歌儿担心一场,家都不许进了?”
他清润的声音含着一点细微的笑意同她打趣。
安歌后知后觉地松开了些,还不忘揪着他的衣袍在他怀里蹭了蹭,将那鼻涕眼泪抹了一把,还用那别扭的声音嘀咕了一句:“我才没这么坏……”
这才松开了他,从他怀里抬起头。
院中夜风寒凉,他一路紧赶着定是累极。
看她哭红的眼睛,还有脸上沾染到他衣袍上的血迹,晏鹤川心疼地微蹙了眉头,却未来得及开口,就被她拉上了手往他的归云院走去。
屋中已备好了热水与帕子,安歌拿了帕子沾了水拧干后,就去将站着的晏鹤川拉到了椅边,神色里的担忧并未消减。
晏鹤川对这些打打杀杀的事习以为常,这副样子回府,以往也是常有。
忽略了她还未曾见过,也未曾想叫她知道了竟在正堂守了一夜……
“本王自己来……”他想去接过她手中的帕子,却被她避了开。
“你坐好!”她用着命令的口吻。
晏鹤川怔愣间,见她那双眼睛水盈盈的又带着几分倔意,泫然欲泣着,只能顺从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