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消失,但……但王兄……你抱太紧了,我快……我快喘不过气了。”
怀里的人声音闷闷的,随着说话时的动作,艰难从他怀里仰起了头,脸颊带着一抹绯红,像是真的险些闷坏一般。
晏鹤川扣着她后颈的手瞬间松下了几分,随后才将她从怀里松了开,俯下身来与她平视着,他大手抚着她的脸颊,面带几分自责:“王兄的错,关心则乱,是王兄唐突了。”
安歌抬了眼,望进他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里,就仿佛能溺于其中,再也走不出了。
安歌只觉自己脸颊好像烧得更厉害了些。
一定是屋内炭炉点得太热。
一定是这样。
她为了让自己思绪平静,将目光从他那双能叫人沦陷的深眸里移了开,游离向他高挺的鼻梁,随后落在他那正抿着的唇瓣。
就连唇瓣都润泽如玉,即便微微抿着,也能蛊惑人一般,诱得人想——
安歌连忙打住,开口道:“王兄今日定是累坏了,天色不早了,我……我有些困,想睡觉了。”
只要他离开,兴许自己就能管住这个开始胡思乱想的脑子。
“本王今夜守着你。”
他仍有几分的不放心,今夜就想看着她。
可眼前的人儿却面露微诧,犹犹豫豫道:“那……那怎么成?王兄今日定是累极了,不用守着我,你快回房歇着。”
安歌拉着他的胳膊轻轻推了推,却反被他按在了床榻上坐着。
“本王今夜守着你才安心。”
他正要拉过她的被子,安歌却出奇地乖顺,主动去抢过被子,连忙盖在身上。
一边将被褥中藏着的那册话本掩到了里边。
晏鹤川手里落了空,无奈勾了勾唇角,却仍细致地帮她将四周的被角掖好。
安歌坐在床榻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也看到他眼底里的些许疲惫,他身上细雪化开,肩头与发上都有着一点湿漉。
她知晓他今日是因出于对自己的担忧,他一向从容,难得失了方寸。
她在他俯身时抬手,轻轻拂去了他衣领和肩头上残留的细雪和那一点点的水珠。
晏鹤川愣了神,眼前少女的神情认真又专注,纤柔的手正一点点抚过他的眉骨,随后指腹轻轻捋过他的眉心:“王兄……不要皱眉。万一年纪轻轻长了皱纹,多浪费这张脸。”
他自己都未注意到,他眉心的忧色竟还未全然解开。
“好。”他唇瓣勾起,抬手摸了摸她的发心,“快睡吧。”
安歌躺下时,脑子里却是清醒万分,时不时偷偷抬眼来看着坐在床边矮凳上的他。
身姿端正,清风霁月。
安歌往里挪了挪,鬼使神差道:“要不王兄在这里将就将就?我给王兄腾个地……”
他那深邃的目光投来,眼底意味不明,却含着严肃之色。
他俯身过来,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她的脑门,声音低低的,是带着柔声的训诫:“不可随意邀男子同榻而眠,可知?”
“可你是我王兄……”安歌嘟囔着。
“王兄也是男子。”
他眸中刻意露出了细微的警示。
安歌又不介意,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噤了声。
晏鹤川察觉自己对她方才稍带了几分重色,于是柔声下来哄着,顺了顺她的发心:“乖乖睡觉。”
“我知王兄担心我,可你近日公务繁忙,若总因我不能好好休息,我也会担心的……”
少女的声音软糯,一双明眸望向他时亮晶晶的。
“好,”他依言应承着,“那待你睡下,本王再回房。”
安歌闻言一点头,立刻闭上了眼睛。
晏鹤川见她迅速的动作,一时忍俊不禁。
许是在这府中,在晏鹤川的身边可让安歌格外安心,以往浅眠的她在来了崇明王府后,入睡也快,也睡得更为安稳。
她挪着身子朝着晏鹤川的方向钻了钻,他掌心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肩头,像幼时哄着她入睡一般,哄着现在的她。
却被她抓着枕在了脸颊下,贪恋地蹭了蹭。
静下来时,看着床榻上的人儿沉沉的睡颜,也叫他更为清醒了几分。
分明在安歌回来之时,就是江行舟父女给她看的诊,若身子有异,或是中了别的毒,他们怎能不知?
他也是一时昏了头了,竟思虑不周,就直奔到她的扶光院。
从她院中出来时,陆清仍在廊前候着。
外头雪色渐深,庭院中冷风裹着雪的寒凉扑面而来,眼前一片雾色霭霭,即便院中点着灯,也依然让人瞧不清在这夜色里、霜雪中的万物轮廓。
他转身,轻轻合上那两扇雕花的隔扇门,抬眼时,已将那眼底的柔色藏尽,只余那一如既往的肃杀与凌厉。
秦毅与秦儒守之死,是那藏在暗处之人,刻意将他们送入京中,刻意将他这十三年里精心谋划的局推到这明面上来,正式向晏鹤川宣战。
连地方官员都能被人暗暗养做毒人,此间定还有无数人可听其令,受其操控。
晏鹤川早在不知不觉之中,就已入了对方的局。
前路多艰险,敌暗我明。
从十三年前,那名去了秦府的术士开始,从安歌离京后偏偏被送入了秦府,而秦家又在此时来了京中。
一切怕都不是巧合,而是有心之人的有意为之。
或是在更早以前,他就已经在暗暗规划着一切,将所有人都算了进去。
而这背后之人,却极大可能不是叶家。
晏鹤川思及此,神似凝霜,他缓步走向自己的归云院,宽袖下的手指暗暗摩挲着那枚墨玉扳指。
廷振司当夜就派着人,按着李氏所描述的道观位置寻去,却是徒劳而返。
玄清观不大,坐落之地也隐秘,往来人烟稀少,只有一名上了年纪的老道士和两名小道士在那处守着。
老道士说此处常年就他们师徒三人守观,不曾有过叫朱天成的。
任来人将整个道观搜了个底朝天,也不见有那朱天成的身影。
是假冒的身份。
李俞跪在元新霁面前,蓬头垢面,面色沧桑:“朱道长是我家夫君寻来的,我也不知他去何处找到的此人。”
有画师根据她的描述画下了朱天成的模样,也经李俞确认,相差无几。
晏鹤川想到了尚关在牢狱之中的蔡春。
她当年就是从朱天成口中得知,秦家需要一女童,才将安歌送去的秦家。
蔡春被带到后,一五一十地说着:“奴婢一入云州,有个道士支了个算命摊子在城中,一见我就赠了我一言,他料想到我将惹祸事上身,劝我将手中孩子送出……也就是,长公主殿下。”
“你当真不知那道士是何人?”元新霁问着。
怎会有这般巧合之事,偏偏送入秦府的孩子,就是安歌。
可转念一想,若他们的计划之中,早已将安歌送入秦府一事算入其中,又怎会不杀了她,偏要留她这一命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