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只能掩下心中所想,在书房里与苍崖探讨琴艺,却是每一刻都心不在焉。
她一边观察着苍崖的举止,是个谦谦君子,温和有礼。
一边观察着晏鹤川偶尔看向苍崖时的神色。
安歌总觉得在自己抚琴之时,每当苍崖偶尔伸手来矫正她指法上的错误,晏鹤川投向苍崖的目光就带着几分锐利。
像是……警告?
苍崖就会点到为止,不会停留太久。
好在只学了不到一个时辰。
安歌心中不解,待见苍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时,脱口而出地问:“王兄怎不多留他一会儿?”
就这么让他走了?那他们今日的相处岂不是都被她打乱了?
却见晏鹤川微微蹙了眉头,眼中带着疑惑:“歌儿看这苍崖公子如何?”
“模样俊逸,谦和有礼……嗯……才华!横溢!”
安歌绞尽脑汁想出了三个词狠狠夸赞。
王兄之所以这么问,是想看她对他心悦之人是否有个好印象?
却被晏鹤川皮笑肉不笑地伸手过来轻轻捏了脸:“本王看你方才心不在焉,心思莫不是都放在了苍崖身上?”
安歌霎时瞪大了眼。
冤枉啊!她怎么敢觊觎他的人?
这叫什么事啊!妹妹觊觎兄嫂吗?过于荒诞了!
安歌连连摇头,目光极其笃定:“没有!”
“哦?”晏鹤川弯腰过来与她平视,企图透过她这双眼看出她真实的想法,“一首曲子,你反反复复看他不下十眼。”
“我——”安歌欲反驳,脑中却又在拼命回想着。
好像真的是。
她也只是太过好奇了,每一眼都不敢看得太过,于是频频地偷看他。
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打败全天下的女人,入了晏鹤川的法眼。
安歌心虚地咽了口水。
“你年岁尚浅,见他善解人意,皮囊尚可,易被蛊惑,也是正常。他十岁就入霜露馆,待谁都是这般笑脸相迎,最懂如何讨得每一位来听他抚琴之人的欢心,无有例外。”
当然啊,你才是例外啊!
可安歌哪里不知啊,他这是怕自己和他抢男人。
安歌连连摇头:“王兄放心!我定不会对苍崖公子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我知道的!他是王兄的人!”
“你知道?”晏鹤川讶异地挑了眉,她怎知苍崖早为他所用,是他收在霜露馆的眼线?
安歌连忙接着点头,一颗小脑袋不是拼命摇就是拼命点,就差刻上清清白白四个字。
“我一看便知了!若是一般人,王兄可不会让他来书房的,不是吗?”
晏鹤川看她留着心眼,眼中也多了几分欣慰。
“因他是风尘之身,王兄还愿收他在身边,想来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故而才频频偷看他,我真的只是好奇……”
安歌甚至举了三根手指作发誓状:“我发誓!”
“好了……”
他将她举起的手按了下,无奈道,“本王并非责怪你,只是怕你年少无知,来日被男子的花言巧语骗了去。歌儿可要留个心眼,万不能旁人对你好一些,你便一颗心都要给了出去,这世间男子,多是薄情,不可尽信。”
他语重心长地嘱托着,当她是个情窦未开,不谙世事的小丫头。
“我知道我知道!那王兄呢?王兄也是男子,也不可信?”安歌连口回着话,还拽住了他的衣袖,仰着头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望着他,故意打着趣。
晏鹤川看着她日渐大起来的胆子,也只能宠着,任她晃着自己的衣袖,反问:“你说呢?”
“不可信!”
安歌刻意说着反话,飞快答了出来,随后得逞地松开了手,迅速撤离书房,“我先回房了!王兄早些歇息!”
留下晏鹤川怔在原地,揣摩着她答的三个字,轻轻重复着:“不可信?”
无奈失笑。
待安歌走后不久,陆清才入了内。
“王爷未告知殿下,严居一事?”
陆清询问着,秦徽音一事已然有了眉目。
严居生性残暴,平日里都装作一副温润模样,实则内心阴暗无比,稍有不顺便对府中女眷动则打骂欺凌,他的那三任妻子皆是被他折磨致死。
晏鹤川落座那置了琴的琴案边,抬手轻轻拨了两下琴弦:“她这些时日脸上笑容多了不少,就待严居下狱之后,再将此事告知于她吧。”
“不过……明日就是严居的寿宴,如何在一日内寻到与秦娘子模样相近之人?”陆清问着,他家王爷说,既然严居想要人,那便还他这个人,将未死的“秦徽音”送回严家。
“我们牢中,可是有位易容高手。去霜露馆中,挑一位聪明伶俐的,能办好事的,与秦娘子身形相仿的即可。”
晏鹤川脸色微微沉了下。
“您说的是……蔡春?”
陆清反应了过来,随后深思道,“明日还有苍崖公子可里应外合,如此一来,万事俱备。”
*
可此事终究是瞒不住安歌的。
隔日一早,前脚还未踏进学堂的门,便听见那傅双儿正与身边的好友高声议论着:“这崇明王啊,可把那严大人的妾室绑去了廷振司,至今未还。就因她是苛待长公主殿下的秦家庶女,也要被判罪呢。”
安歌停了脚步,不愿打草惊蛇,听着他们的下文。
“那庶女又聋又哑,还怀了严大人的孩子,都这样了还不肯放过她……”傅双儿滔滔不绝,故作惋惜神情。
“今日可是严大人的寿辰,听说严大人因此事日日以泪洗面……”坐在她身边的另一名女子跟着叹着气。
“我怎么听闻,今日廷振司就要将秦娘子送还给严大人呢?”
说话的女子话音刚落,有眼尖的瞧见站在门口的安歌,连忙眼神示意叫她们不要再说。
安歌未将情绪显露于神色上,无事发生地坐在了自己的课案边。
傅双儿却是毫无顾忌,接着笑道:“是吗?那也不知是不是做做样子,十三年未见的人,怎可能真的当成亲妹妹一般。”
安歌缓缓走了近,毫不示弱地来到傅双儿面前,冷声道:“傅小姐对崇明王府很是关心?”
“长公主殿下,莫怪臣女直言,臣女也是为您好,这崇明王向来狼子野心,您别入了他的局还心甘情愿地当他谋权篡位的棋子。”
“那不如我这长公主,留给你来当?”安歌唇角带了几分讽刺的弧度,声音也隐隐带了几分厉色,“我的王兄,何时轮得到你来评判?看来令尊未曾教好你规矩礼仪,才令傅小姐敢在我面前这般放肆,言行无状。”
“臣女可是在为殿下考量!”
傅双儿也高声反驳,引来了许多人的目光。
“傅小姐若实在对这廷振司好奇不已,我亦可让王兄送你进去玩个两三天,你看如何?”安歌笑着询问。
却未等她回复,便瞬间冷下脸来,回了自己的课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