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还没散。
陈稳的太阳穴还在跳，那种熟悉的下沉感在脑子里蔓延开来。三十秒倒计时已经启动，他没动，也没喊，只是盯着前方那棵漆黑的巨树。树干粗得三人合抱不过来，表面像是被火烧过一样，裂开一道道深缝。
林悦察觉到他的异常，立刻压低声音：“怎么了？”
陈稳抬起手，示意她别出声。他的目光落在罗盘上，铜壳安静地躺在掌心，金色纹路却突然亮起，指针疯狂转动几圈后，死死指向巨树中央的一条裂缝。
就在这时，枯树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踉跄着冲出来，差点摔倒。他穿着皱巴巴的工装，眼镜碎了一半，背包敞开着，里面一台笔记本屏幕还亮着蓝光。他抬头看见几人，脸上先是惊恐，然后迅速换成求助的表情。
“别杀我！我是安全区的！b区维修组，编号703！”他语速很快，声音发抖，“我迷路三天了，信号断了，导航失效……你们是谁？也是被困的吗？”
王强本能想上前控制，陈稳抬手拦住他。他盯着那人胸口的电子标签，确认无误后点了点头。
林悦快步走过去检查电脑。屏幕上是一张三维地图，密密麻麻标注着红点。“这些是能量反应区。”她说，“你看这个方向。”她手指划过屏幕，指向西北，“和罗盘之前亮的时候一致。”
陈稳蹲下，把罗盘轻轻放在地面。下一秒，罗盘竟然缓缓浮起，离地约一寸高，金色纹路如水流般游走。与此同时，电脑投影自动投射到空中，与罗盘的光点重叠，几个红点连成一条清晰路径，终点正是那棵黑树。
“这棵树有问题。”刘辉咽了口唾沫，“我的程序显示，它是整个森林的能量核心。所有信号干扰、磁场异常，都从这里发出。”
“你是程序员？”林悦问。
“嗯，在安全区做系统维护。”他点头，“这图是我根据环境波动反推出来的，误差不超过五米。”
陈稳站起身，看向巨树。距离不到百米，但每一步都可能触发机关。他没急着走，而是让刘辉把电脑固定在背包外侧，随时准备查看数据变化。
四人缓慢推进。
越靠近巨树，空气越沉。脚下泥土变得坚硬，像是被高温烧结过。树根从地下拱出，像蛇一样盘绕在周围，形成一圈天然屏障。
走到十米处时，地面猛地一震。
几根粗大树根骤然破土而起，交错缠绕，瞬间封死了退路。一根根树根收紧，发出咯吱声响，像是某种活物在呼吸。
陈稳站着没动。脑中的倒计时还剩二十三秒。
他盯着罗盘，指针剧烈晃动，最后停在树干裂缝的位置。不是逃，是看——和上次救李娜不同，这次沙漏没有提示逃生路线，反而让他聚焦某个点。
“有东西要出来。”他说。
林悦握紧匕首，刘辉缩了缩脖子，死死抱住电脑。
倒计时剩八秒。
陈稳忽然大喊：“趴下！”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道裂缝猛地喷出一股浓稠的紫色雾气，笼罩了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雾气扩散极快，碰到旁边的藤蔓，那些植物当场枯萎，冒出刺鼻白烟。
刘辉反应极快，从包里抽出一个便携风扇，接上电池就对着毒雾猛吹。风力强劲，硬生生把毒雾推偏，吹向侧方的藤丛。大片藤蔓卷曲焦黑，发出噼啪响声。
几秒后，雾散了。
树心凹陷处露出一个半透明的水晶盒，嵌在木质内部。盒子里静静躺着一张泛黄的兽皮，上面画着湖泊和岛屿的轮廓，正中间写着三个字：湖心岛。
“拿到了。”林悦松了口气。
陈稳没放松。他慢慢靠近，伸手取出水晶盒。盒子表面冰凉，内壁干净，没有残留痕迹。他打开一看，兽皮质地特殊，像是某种动物皮鞣制而成，边缘整齐，显然是人为裁剪。
“这地图是真的。”刘辉凑过来，“你看坐标点，和我电脑里的三维图完全对得上。而且……”他指着地图一角的小符号，“这个标记，是安全区旧版任务系统的通行凭证图案。只有完成特定副本的人才能看到。”
林悦接过兽皮仔细检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没有毒，也没有符文。不像陷阱。”
“可为什么放在这里？”陈稳问。
“也许不是给人拿的。”刘辉低声说，“也许是……等对的人来。”
没人接话。
孙莉想往前走，被赵刚拉住。“先别动。”赵刚盯着四周，“谁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机关？”
李娜靠在树根边，小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这毒雾要是再晚两秒，我们现在都躺下了。谁能保证下一步不是更狠的？”
林悦看向陈稳：“你怎么看？”
陈稳把地图摊在地上，对照罗盘方位和电脑投影。三个系统的指向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偏差。
“如果是假的，不会让我们三个都验证成功。”他说，“能同时回应科技和直觉的东西，不会是死局。”
刘辉点头：“而且这台电脑是从安全区带进来的，它不会识别虚假信号。只要能量源真实存在，地图就不会错。”
“那就走？”孙莉问。
“不。”陈稳摇头，“我们先在这儿待十分钟。雾还没散透，现在走容易踩中隐藏陷阱。刚才那片苔藓会传热，谁知道别的地方有没有类似的？”
林悦坐下来，开始检查工具包。风扇还能用，她把它擦干净收好。刘辉打开电脑继续扫描，屏幕上红点微微闪烁，显示周围仍有微弱能量波动。
王强靠在树根上，抹了把脸上的血迹。伤口不深，但一直渗血。他没管，只是盯着远处的雾墙。
“刚才那一手挺准。”他对陈稳说，“要不是你喊趴下，风扇也来不及吹。”
陈稳没说话。他摸了摸衣袋里的罗盘，它已经冷却，金光消失，指针归零。沙漏系统重置了。这是他第二次使用，每次都是在生死关头激活。
林悦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为什么偏偏是我能看到这些。”他说，“罗盘本来不该发光，沙漏也不该存在。但我们每一次活下来，都不是巧合。”
刘辉抬起头：“也许……是你比别人更早察觉到了规则。”
“规则？”林悦问。
“这个空间在测试我们。”陈稳说，“上一次是用硬币，这一次是用地图。它想知道我们能不能识别信息，能不能做出正确判断。”
“所以刚才的毒雾，不只是杀人。”林悦明白了，“是筛选。”
“对。”陈稳点头，“能避开的，才有资格拿到地图。”
刘辉低头看着电脑屏幕，忽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林悦问。
“能量读数变了。”他说，“刚才那个高能点消失了，但现在……东南方向出现一个新的信号源，强度更高，移动速度很快。”
陈稳立刻站起身。
林悦也警觉起来：“朝我们来的？”
“不一定。”刘辉盯着数据，“但它在调整频率，像是在……呼应这张地图。”
陈稳拿起兽皮，再次确认上面的标记。湖心岛三个字下方，有一道细线延伸出去，像是路径指引。
“它不是终点。”他说，“是起点。”
林悦站到他身边：“接下来怎么办？”
“等雾再散一点。”陈稳说，“我们往东南走。那里有答案。”
刘辉合上电脑，背好包。他的手还在抖，但眼神比刚见面时坚定了一些。
林悦拍了拍他的肩：“谢谢你刚才的风扇。”
刘辉勉强笑了笑：“我只是不想死。”
众人围坐在树根形成的空地上，短暂休整。没人说话，都在恢复体力，观察四周动静。
陈稳靠在水晶盒原来的位置，手指轻轻敲着膝盖。他的视线扫过地面，忽然停住。
一块小石子。
就在他脚边，和其他碎石没什么区别。但他记得，刚才这里没有石头。
他弯腰捡起。
石子很轻，表面光滑，但在阳光照不到的雾林里，它居然有一点微弱的反光。
他翻过来一看。
背面刻着一道短横线。
和树上那四个血字的笔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