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克男带着两人出门后，石屋里的空气像是松了一寸。赵刚盯着关上的门板，手指在铁管上敲了两下，又停下。
陈稳没动，坐在门侧，目光从张宇的方向收回来。他听见外面坡道上传来渐远的脚步声，确认没有第三组脚步折返，才微微点头。
王强会意，肩背略略放松，手仍搭在短棍上，但不再绷紧如弦。
“昨夜的事过去了。”陈稳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屋里每个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现在，我们得想接下来怎么活。”
他走到中间那条地线前，弯腰放下一块金属片。是林悦昨天打磨的备用刃具，边缘泛着冷光。
“这不是休息的时候。”他说，“是变强的时候。”
林悦靠在窗边，手里摩挲着砂轮。她没说话，只是把工具箱往前推了半步。
赵刚皱眉：“怎么变？练几下手，就能打得过那些东西？”
“不是打。”陈稳摇头，“是躲，是看，是配合。”
他蹲下身，用铅笔在地面画出一个简单的结构图：三角站位，一人诱敌，两人侧击，后方留出撤退通道。
“上次迷雾蝙蝠扑下来，我之所以能避开，不是因为快。”他顿了顿，“是因为我知道它会往哪飞。”
李娜抬头：“你是说……你预判到了？”
“不是预判。”陈稳低声道，“是环境告诉我该往哪走。风向、地面倾斜、头顶空间——这些都在说话，只是平时没人听。”
赵刚听得烦躁，站起身：“说得玄乎，到底有没有实际办法？我不想再被人拖着跑。”
林悦终于开口：“你上次冲得太猛，落地时震得整条胳膊发麻，对吧？”
赵刚一愣，摸了摸肘关节。
“因为你没控制重心。”她起身走到他面前，拿起他的铁管，“这玩意儿你当锤子抡，其实该当杠杆用。手腕发力，不是肩膀。”
她说完，原地演示了一个斜挑动作，铁管末端精准点向假想敌的膝窝。
“省力，也准。”
赵刚接过铁管，试着模仿，动作僵硬。
“再来一次。”林悦站在他身后，扶正他的手肘，“慢一点，别急着砸出去。”
他咬牙重做，这一次，轨迹顺了些。
角落里，张宇依旧蜷着，脸朝墙，右手藏在袖中。他眼皮微动，没回头。
王强走到陈稳身边：“要不要模拟一次遭遇？”
陈稳点头：“双人对抗，实战节奏。”
他们清出一块空地。王强主动站到演练区中央，握紧短棍。
“赵刚，你来攻。”
赵刚深吸一口气，提棍冲上。他还是老样子，直扑正面，力量压到底。
王强不硬接，侧身一闪，顺势一带，将他惯性引向前方死角——那里原本堆着杂物，已被清空。
赵刚踉跄一步，差点撞墙。
“停。”陈稳走出来，“你用了八分力气，换来的是一堵石头。”
赵刚喘着气，额角冒汗：“他闪太快了，我根本来不及调整。”
“问题不在速度。”陈稳指着地面，“你看你刚才落脚的位置，右脚踩在碎石上，左脚悬空。这种姿势，哪怕对手不动，你自己都会倒。”
赵刚低头看去，果然，脚印歪斜，重心偏移。
“战场上，看得清，才下得了手。”陈稳拍了拍他肩膀，“塔吊吊钢筋，也不是靠蛮力。先看风速，再算角度，最后才动操纵杆。”
赵刚沉默片刻，低声问：“那……我能重来一次吗？”
“当然。”陈稳退后一步，“这次，慢一点。”
第二次交手，赵刚没再猛冲。他试探着靠近，脚步放轻，观察王强的肩部动作。
第三回合，他甚至在中途变向，逼得王强后退半步。
李娜在一旁看着，悄悄把药包挪到演练区边缘。她取出几块护膝垫，递给林悦。
“万一摔了，不至于伤筋骨。”
林悦接过，直接塞进赵刚怀里：“戴着。”
赵刚本想推辞，见她眼神认真，只好点头。
陈稳记下几个关键节点，写在随身的小本子上。他翻到前一页，上面是之前几次战斗的记录：异兽行动频率、团队响应延迟、武器损耗情况。
“我们得把这些变成规矩。”他对李娜说，“比如体力分配，什么时候该撤，什么时候该顶住。”
李娜点头：“我可以做个简易体征表，心跳、呼吸、出汗量——异常就预警。”
“好。”陈稳合上本子，“下次遇敌，谁负责什么，提前定好。”
林悦这时打开工具箱，取出一根加长铁管。她已经在末端焊了个卡扣，握柄可拆卸，还能接上另一节短管组成双头兵器。
“我改了几件。”她一一展示，“王强的短棍加了防滑纹，挥起来不容易脱手；李娜的医疗包换了双层背带，背着跑也不会断。”
她看向赵刚：“你的铁管也可以加固连接处，防止断裂。”
赵刚立刻递过去：“麻烦你了。”
林悦接过，没说话，只低头打磨接口边缘。
阳光从屋顶裂缝照进来，落在她的发梢上，沾着细小的金属屑。
王强试了试新短棍，甩了两圈，点头：“平衡好多了。”
李娜背上新包，来回走了几步，回头笑：“真的不晃了。”
赵刚蹲在旁边，看着林悦一点点修整自己的武器，忽然说：“以前我总觉得，拿到好东西就能翻身。现在才发现，东西再好，用不好也是白搭。”
没人接话，但气氛变了。
中午过后，陈稳组织了一次完整推演。六人分成两组，模拟突袭撤离场景。
第一轮，赵刚依旧冲在最前，但这次他记得回头喊了一声：“掩护！”
王强立刻跟进，林悦从侧翼投出一枚金属片干扰视线，李娜和陈稳趁机“抢救伤员”。
第二轮，他们调换角色。赵刚担任后卫，负责断后警戒。
他起初不习惯，总想往前赶。直到陈稳提醒：“断后者最重要，队伍能不能活，全看你撑不撑得住。”
他咬牙守住最后位置，哪怕听到背后有“异响”也不回头。
演练结束，所有人都出了汗。
陈稳让大家围坐一圈，开始复盘。
“优点：这次没人乱冲，信号传递基本准确。”他看着赵刚，“缺点也很明显——赵刚，你撤退时回头看三次，浪费了至少两秒。这两秒，足够一头蝙蝠扑上来。”
赵刚低头：“我以为后面有动静。”
“有动静也不能回头。”王强接话，“我在部队学的第一课：撤退时，信任前面的人。”
李娜补充：“而且你心跳太快，我隔着三米都听见了。太紧张会影响判断。”
赵刚搓了搓脸：“我知道……就是忍不住。”
“那就练。”林悦平静地说，“明天开始，每天闭眼走一遍逃生路线。记住每一步踩在哪，转哪个角，摸哪块石头。”
赵刚抬头看她。
“等你能在脑子里跑完全程，现实里就不会慌。”
陈稳点头：“从今晚起，每人睡前默演一次最近一次险情。明早抽查。”
他环视众人：“这不是任务，是保命。”
太阳西斜时，赵刚独自坐在角落，反复练习握棍姿势。他不再追求力度，而是专注于转换角度的速度。
林悦检查完所有改装工具，轻轻合上箱子。
李娜把净水药片分装成六小包，每包标注使用时间。
王强站在窗边换岗，目光扫过远处坡道，肩背挺直。
陈稳坐在门侧，翻开笔记本，继续记录战术要点。笔尖划过纸面，发出细微沙沙声。
张宇仍蜷缩在墙角，脸朝内侧，右手藏在袖中。没人注意他时，指尖微微抽动了一下，像是在空中描画什么。
赵刚练到额头出汗，终于停下来。他走到陈稳面前，声音低但清晰：“明天……我能第一个值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