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意识在黑暗里浮沉。
他感觉不到身体，也分不清上下。只有右眼深处传来一阵阵抽痛，像是有东西在往脑子里钻。耳边没有风声，也没有人说话，可系统提示却突然响了起来。
【血月共鸣激活】
这声音让他猛地清醒了一瞬。紧接着，一股热流从脊椎冲上头顶，他的身体开始发烫，皮肤下的血管一根根凸起，泛出暗红的光。
他睁开了眼。
天空裂开了。
两轮月亮悬在那里，一轮赤红如血，另一轮漆黑如墨。它们之间拉出一道扭曲的光带，像电流一样噼啪作响。整个荒漠被照得通明，沙粒在空中漂浮，慢慢旋转。
他的身体离地了。
不是飞，而是被某种力量托了起来。四肢僵硬，动不了。吸血鬼序列在体内疯狂运转，血液沸腾，心跳快得几乎要炸开。他咬紧牙关，牙齿磕在笔帽上，发出咔的一声。
笔帽还在。
这是个旧习惯，熬夜写代码时总叼着它。现在成了唯一能让他保持理智的东西。
他抬头看天，双月的光芒越来越强。那股托举他的力道也开始不稳定，忽上忽下。他知道这样下去会摔死，尤其是在这种地方。
下方是冰火魔神残骸区。
焦土与寒霜交错分布，地面裂开无数缝隙，时不时喷出一股白雾或赤焰。那是林焱和林淼最后战斗的地方，能量残留至今未散。任何重物坠落都会引发连锁反应。
他试着调动系统。
“检测环境。”
【高密度原质辐射，元素紊乱，禁止使用疾行、夜视等临时技能】
没用。连基础能力都被锁了。
他只能靠本能调整姿势，让背部朝下，尽量减缓冲击。但控制力越来越弱，身体开始翻转，头朝下坠去。
距离地面还有三十米。
二十五米。
二十米。
一道气流忽然掠过。
苏红袖从侧方冲出，速度极快。她双手张开，背上浮现出一层半透明的薄膜，像翅膀一样展开。那是御气诀催到极致的表现。
她在最后一刻抓住了陈默的脚踝。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身形一歪，但她立刻拧腰转身，用气翼稳住平衡。两人一起落地，滚了几圈才停下。
陈默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苏红袖单膝跪地，一只手撑着地面，脸色发白。她的左肩龙纹正在微微发亮，发带断了，长发散开。头顶有一对尖角刺出头皮，带着湿痕，像是刚破皮。
她抬头看了眼天空。
双月依旧悬着，光带更粗了。
“你别乱动。”她说，“你现在很危险。”
陈默没回答。他抬起手，摸了摸右眼。血丝已经蔓延到太阳穴，眼白处偶尔闪过一丝银光，那是齿轮纹路在挣扎浮现。
他不能倒。
刚才那一摔要是真砸进核心区，整个残骸区都会爆。赵铁山刚用晶化山脉挡住裂隙，不能再出事。
他撑着地面想站起来，手臂刚用力，胸口就传来一阵闷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碎裂。
这时，高空传来一声轻响。
像是玻璃被划过。
陈诡站在裂隙边缘的虚空中，镜片反射着双月的光。他的实验服一尘不染，左手金属手套轻轻抬起，单片镜对准地平线某处。
三道光轨从镜面射出，划破云层，指向远方。
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灰蒙的天际线。
但陈默知道那是什么方向。
古武本源所在地。武当遗址深处，埋着序列晋升的核心密钥。苏红袖的母亲就是在那里死去的。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旁边传来一声闷响。
赵铁山的右腿关节炸开了。
一块黑色碎片从石躯中弹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那不是石头，也不是金属。表面有细微的纹路，泛着暗金色光泽。
陈默看清了。
是鳞片。
龙族的鳞片。
而且带着熟悉的气息——和苏红袖身上的一模一样。
碎片落地时冒出一缕黑烟，周围的空气瞬间扭曲了一下。赵铁山膝盖一弯，整个人往下沉了半寸。他没喊疼，也没动，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裂开的关节。
蒸汽从伤口喷出，颜色比平时更深，接近紫红。
“污染。”陈默说。
赵铁山没抬头，声音低沉：“我没事。”
“你在说谎。”陈默爬过去，伸手按住那块裂口边缘。指尖传来灼热感，像是碰到了烧红的铁片。
他立刻调出系统界面。
【检测到高阶原质嵌入，反噬进度：37%】
如果不处理，最多十分钟，整具石躯都会崩解。赵铁山会变成一座活体坟墓，把战友遗物都埋进去。
他必须做点什么。
“镜返。”他低声说。
银白色的齿轮纹路在他眼白浮现，一闪即逝。生命值条跳了一下，下降百分之十。但那股从鳞片传出的侵蚀力减弱了。
赵铁山抬起头，眼神清明了些。
“谢了。”
陈默摇头。他鼻子里有点腥味，抬手一抹，是血。虎口的电路图纹身被染红了一角，线条变得模糊。
他还剩多少血？
他自己也不知道。
苏红袖走过来，盯着那片龙鳞。她蹲下，手指悬在上面，没碰。
“这不该存在。”她说，“我的鳞片只会在我暴走时脱落，而且……从未离开过我身边。”
“有人动过你的血脉。”陈默说，“早在你觉醒之前。”
他想起锈钥匙开启时空门那天看到的画面——年轻的苍鹰接受原质植入，陈诡将单片镜嵌入他左眼。那时候，实验室里还有很多培养舱。
编号写着：L-07，L-08……
L代表龙裔。
他们不是第一批。
苏红袖站起身，看向陈诡。
那人还站在高空，镜片不断闪烁数据流。他没进攻，也没退走，就像在等待什么。
“你在找什么？”苏红袖问。
陈诡开口，声音平稳：“我在找能承载一切的人。”
“什么意思？”
“双月不是自然现象。”他说，“是唤醒信号。一个容器满了，就需要下一个。”
他目光落在陈默身上。
“你的系统，叫‘血月共鸣’，对吧？但它真正的名字，是‘序列0预备协议’。”
陈默没动。
他知道这人不会无缘无故透露信息。每一句话都是陷阱，每一个词都在诱导。
但他必须听下去。
“三十年前，我们造出了第一个完美容器。”陈诡继续说，“但它失败了。意识无法承受双重原质同步。于是我们把它拆解，分成十二个序列，分散在不同血脉中。”
他顿了顿。
“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碎片。”
苏红袖冷笑：“所以你想让我们拼回去？然后变成你的实验品？”
“不是我想。”陈诡说，“是规则如此。双月升起，就必须有人完成融合。否则，整个世界都会退回原初混沌。”
赵铁山终于站直了身体。
他一步向前，地面震动。
“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我们乖乖听话？”
陈诡没回答。他只是抬起手，单片镜再次折射出三道光轨。这次的目标变了。
不再是地平线。
而是苏红袖的左肩。
光束精准落在她肩胛骨的龙纹上。那图案突然亮了一下，随即剧烈跳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活了。
苏红袖闷哼一声，抱住肩膀。
陈默立刻扑过去扶住她。
她的体温在升高，呼吸变得急促。龙纹开始向外扩散，沿着脊椎往上爬。
“他在读取你的数据。”陈默说，“用镜面复制你的本源结构。”
“那就打碎他的镜子。”苏红袖咬牙。
她抽出唐刀，刀锋一转，就要跃起。
陈默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他说，“你看赵铁山。”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赵铁山的石躯正在发生变化。刚才被鳞片污染的裂口处，正缓缓渗出一点金光。那不是蒸汽，也不是血。
是液态的龙气。
它顺着石纹流动，竟在皮肤表面形成了一道微小的符文。
陈默瞳孔一缩。
“这不是污染……是回应。”
双月的光更强了。
风开始旋转。
苏红袖的龙角完全长了出来，顶端劈开一道细缝，有电光在里面游走。她松开陈默的手，把唐刀插回腰间。
“我要试一次。”她说，“用镇魔八式最后一式，直接切断那面镜子的连接。”
“你会死。”陈默说。
“也许。”她回头看他，“但你不也一样？为了救我，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两次了。”
陈默没说话。
她笑了下，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程序员。”她说，“这次别改bug了，让我来。”
她纵身跃起，气翼全开，直冲高空。
与此同时，赵铁山双拳砸地，石躯爆出一圈冲击波。他不再压制体内那股力量，任由龙气渗透全身。
陈默站在原地，右眼的齿轮纹路再次浮现。
他抬起手，按在胸口。
那里还留着一片干涸的血迹，是上次插进龙鳞的位置。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他没有退。